燕三娘道:“你拒绝了他?”</p>
宝神奴道:“不,我同意了,并且选了一位‘传人’过去!”</p>
燕三娘转念一想,倒也明白:“你用最不看好的传人,加以试探?”</p>
宝神奴微微点头:“不错!那是我原本选择的丐首,在银针刺穴后,就有些疯癫之兆,当作传人,我是不满意的,但既然‘司命’有此提议,我便让他押送敌隐、敌烈,一并交托过去!”</p>
燕三娘立刻问道:“之后呢?”</p>
宝神奴沉默片刻,眼中露出悸动:“一年之后,我又见到了他,他居然好了,离魂之症再也不发!”</p>
燕三娘一惊:“如此说来,‘司命’也能治好你的病?”</p>
“或许吧!但我不会让他治的,除非我能将这个‘组织’的首脑控制在手中!”</p>
宝神奴冷冷地道:“无数个日日夜夜,我都迫切希望自己的病痛不再复发,但代价如果是受制于人,那我宁愿一直这般下去!”</p>
“当然,这个疑惑一直压在心头,令我不解,直到不久前,我才明白,自己修炼的原来不是渤海王国的秘传,而是‘祸瘟’的《神通法》,离魂之症是因为强行开启‘灵觉’失败,才会变成如此!”</p>
“‘司命’则成功觉醒了‘灵觉’,这个人确实能治好离魂之症,可我那时的戒备没错,真要让此人治了,我或许就不再是我,沦为‘组织’的走狗了!”</p>
燕三娘皱眉:“你越说越邪,这世上真有操控人心之法?我不信!”</p>
“‘司命’到底能办到怎样的事情,与旁人相不相信,毫无关系……”</p>
宝神奴淡淡地道:“我现在只希望临死前,能够看到‘司命’同样被狄进抓了,投入大牢,看一看这个神秘至极的人物,到底是何模样,又有什么神乎其神的力量?”</p>
燕三娘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朦胧的印象,也有些心有余悸,深吸一口气,回归刚刚的话题:“那个被你用作试探的传人,后来如何了?”</p>
宝神奴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死了!”</p>
燕三娘奇道:“怎么死的?”</p>
宝神奴道:“据‘司命’所言,他还未来得及送往辽庭任职,来日在合适的关头南下接管‘金刚会’,就被‘组织’内部叛逃的‘都君’杀死,‘都君’当年屠了‘组织’在大名县的据点,上上下下无一生还,此人就在其中,遭了无妄之灾,‘司命’写信来表示歉意,愿意再为我培养一位去往辽庭的传人,被我婉拒……”</p>
燕三娘恍然:“所以你才知晓‘组织’内部称号成员‘都君’的叛逃详细?”</p>
宝神奴淡淡地道:“确实如此,我那时说的谎,一个个被揭穿,你去禀告狄进时,可以转告,我身上的秘密已经被挖干净了,接下来想要找到‘司命’,就看他的手段,当然……‘都君’的力量也该好好借用一番!”</p>
燕三娘并不知“都君”是何意,但当她将刚刚的话语完完整整地复述了一遍后,狄进马上明白,这老头又想把自己的姐姐狄湘灵跟“组织”扯在一起了,冷淡地道:“宝神奴说自己再无隐瞒了?你觉得可信么?”</p>
燕三娘哼了哼:“从这个老鬼的嘴里,永远别想听到完全的真话!”</p>
狄进颔首:“根据我的判断,宝神奴和‘司命’之间,还有些更深入的关联,他口口声声说自己盼着‘司命’抓入大牢,却不提供进一步的情报,正是惺惺作态!”</p>
燕三娘道:“不过他对于‘司命’的忌惮应该是真的,在发现对方能有治疗疯癫的手段后,依旧不敢让‘司命’治疗,就是怕自己受制于人!”</p>
“‘金刚会’和‘组织’同属于存续于地下的势力,在与朝廷暗斗的同时,也会防备彼此,这老鬼的性情,是宁愿让‘金刚会’消失,也不甘心自己的心血拱手让与他人!”</p>
“我现在最奇怪的是,‘司命’为何要与这个老鬼说这么多呢?”</p>
狄进微微点头。</p>
他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相比起“祸瘟”对于宝神奴的看重,是觉得对方颇有研究才能,双方在某些以人体为试验的思路上一拍即合,那“司命”与宝神奴这般密切的来往,就显得颇为古怪了,甚至还让对方知道了“组织”内部有人叛逃的丑事……</p>
难道“司命”就不担心,有朝一日身为辽人谍细的宝神奴被宋廷发现,由此牵扯出了原本不为外人所知的自己?</p>
这两位地下势力的首领之间,除了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外,到底存在着怎样的关联?</p>
“相公!王知州来了!”</p>
正在思索之际,外面传来林小乙的禀告,毋须狄进吩咐,燕三娘身形一晃,闪了出去。</p>
很快代州知州王德用入内,喜不自禁地抱拳道:“那群党项士兵前来投奔了,已依狄待制的吩咐,将他们妥善安置!”</p>
狄进问道:“辽人作何反应?”</p>
王德用哈哈一笑:“北虏故作追赶,甚至都没有跟我军短兵相接,就飞快撤走了,此番狄青将军全灭北虏精骑,壮我军威,狄待制更是让辽人有苦说不出,再也不敢嚣狂,边军士气大振啊!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孙武子的兵书之言,末将今日终于见识到了!”</p>
“不敢当……”</p>
狄进微笑起身:“那我就能放心离开了!”</p>
既然萧惠那边履行了约定,将军中党项人作为了之前五百精锐战亡的替死鬼,宋辽边境的风波终于平息,他确实要离开雁门寨防线了。</p>
事实上,在确定了辽军损失五百精骑后,不仅没有恼羞成怒地大举进攻,反倒准备偃旗息鼓,杜衍已经先一步回归并州,坐镇路治,充分发挥经略相公的职责,协调河东各州事务。</p>
而狄进也准备带着必然升官的狄青和服服帖帖的监军杨怀敏,去往自己执政的麟州,直面西夏。</p>
至于代州,则交给知州王德用和边军将士镇守。</p>
对此王德用也很清楚,这位经略相公肯定会离去,但没想到,对方这般洒脱,赶忙恳切地挽留:“可否请狄待制稍候,保证不耽误行程,就让儿郎们送一送你吧!”</p>
“好!”</p>
当狄进走出大堂,就见寨子里,已是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守边将士,每个人的眼神里,都带着振奋与敬仰。</p>
这位经略相公的到来,并未爆发对契丹的大规模战事,却带来了比胜利更可贵的信心。</p>
一场战争的胜利之后,辽人很可能不服,还会再打过来,最终拉开无止尽的交锋,而如今契丹人展现出的怯懦与退缩,却撕开了曾经高高在上的面目。</p>
从此之后,不再是宋人一直忌惮契丹铁骑的进攻,契丹人终于也开始害怕宋军。</p>
敌可往,我亦可往,攻守之势异也!</p>
于是乎,目送着这位徐徐离去的身影,不知是谁率先高呼一声,众将士齐齐呼应,化作一股热切的声浪,冲天而起,直震云霄:</p>
“狄相公!!”“狄相公!!”“狄相公!!”</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