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甄青殷心里的那根弦快崩断时,卫颐的琵琶终于落下最后一个音符,太子剑指半空。
老国公带头鼓掌。
听雪阁的气氛这一刻到达了高潮。
直到太子挽了个剑花,将宝剑收入剑鞘,甄青殷才长长吐出一口气,额头一滴冷汗滑落。
她抬手,用绢帕擦了擦冷汗。
老国公赞不绝口:“太子英姿勃勃,颇有太宗之风。”
他口中的太宗是大景的开国帝王。
太子转手把宝剑递给冯有喜,气息平缓,拱手谦逊道:“外祖父谬赞。”
抬眸时,便看见甄青殷擦汗。
大冷的天儿,哪里来的汗?
吓得?
他颇为无奈,希望这回舞剑,能安抚她当日的惊恐。
小娘子总怕他,躲着他——太影响他完成系统任务了。
冯有喜把宝剑递给小太监,转回身,就瞟见太子正在看甄小娘子。
明白了,辛辛苦苦舞剑,是专门给甄小娘子观赏的,他说呢,殿下怎会给晁国公府如此体面,当众为宋家人舞剑。
原来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冯有喜心酸,太子殿下何曾这般取悦过女郎?
日头挪到中天,殷如珠催众人入席:“……用完了午膳继续顽,饿着肚子怎么成?”
太子有些许疲惫,颔首落座。
席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殷如珠花了大价钱购置一批海货,专为招待太子。
一场午宴,算得上是宾主尽欢。
甄青殷后悔自己习惯了沉默寡言,能少说一句话就少说一句,生怕累着自己,更怕麻烦追上自己。
这不,姨母不知卫极秉性,殊不知马屁拍到马腿上。
别看卫极吃得极为尽兴,满脸春风,连赞“大舅母有心了”,实则他心里恐怕正暗戳戳地计算这顿午宴花了多少银子,这些银子又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晁国公搜刮了民脂民膏。
从读者角度来看,从百姓角度来看,卫极无愧“忠孝贤仁、嫉贪如仇”八字,但从贪官角度来看,卫极和地府里的阎王无异。
午宴中途,晁国公吃了几盏酒,他是吃酒就上脸的人,双颊酡红,如染了胭脂,非要拉着卫颐帮他伴奏。
“我也要舞剑!”
卫颐今儿摸了“邀神”,兴致正高,丢下酒盏便起身,如怀抱美人一般,爱惜地抱起琵琶。
这回,他弹的是《广陵散》。
岂料,晁国公府拔剑才走了七步,噗通一声倒地。
满室安寂,静静等待。
大家以为晁国公要出什么奇招。
等了会儿,却听到晁国公鼾声如雷。
卫颐听到鼾声,手指凌乱,愣得久久回不过神。
他不敢置信,竟然有人在他的乐声下睡着了,破天荒头一回!
“噗——”正招待客人的殷如珠先大声笑出来,上气不接下气,笑骂道,“真真山猪吃不了细糠,让大家见笑了。我家国公爷是个行伍的粗人,偏要附庸风雅,人家曹子建七步成诗,他倒好,七步醉倒,白糟蹋了卫颐公子的琵琶和太子殿下的兴致——哎呀,你们还不快把国公爷抬下去,要由着他给大家演一个‘如雷贯耳’吗?”
宋缃焦急喊着爹爹,第一个冲上去扶晁国公,第二个奔来的是宋驰,接着才是国公府的小厮。
大家抬着晁国公经过殷如珠时,殷如珠险些没控制住,一脚踹他屁股上。
从夫人桌开始,众人哄堂大笑。
娇气的小娘子已笑得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