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这浮桥边的长草里人头攒动。
不曾想,就在这时…
——嗒嗒嗒。
——嗒嗒嗒。
几匹马儿的马蹄声迅速的在浮桥上响彻,关平突然警惕了起来,连忙示意埋伏的将士再度隐匿,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随着马儿越来越近,关平才看清楚,骑马驶来的不是别人,乃是他的三妹——关嫣关银屏。
“三妹…”
关平疾呼一声,关银屏这才找到了关平埋伏之所,心头不由得暗道。
——『不愧是大哥,好隐匿的埋伏!』
关银屏迅速的翻身下马,快步赶到关平身前。
关平连忙问:“三妹可是要说伏虎山遇袭一事?”
“是!”
关银屏的回话,又一次加重了关平的猜想。
一定是父亲下令,让三妹来告知我与二弟、五弟…即刻卸去埋伏,去驰援伏虎山,救船要紧。
心念于此…
关平当先道:“我正要下令,让埋伏的兵马集结,迅速的赶往伏虎山救船!”
说话间,关平就要再度示意。
哪曾想,关银屏连忙阻止了他,“大哥,父帅的命令是,今晚无论听到什么消息,哪怕是父帅身陷重围、九死一生,也决不得擅动,更不能驰援!”
“妹已经将父帅的话告知周将军、二哥、五弟他们…他们亦放弃了去驰援伏虎山的打算!”
——啊!
关银屏的话让关平大惊失色。
他连忙问:“父帅这是何故?那两百余艘战船,就不要了么?”
“大哥误会了。”
于是,关银屏向他讲述起,主薄廖化是何时送来的急件;
急件中四弟关麟讲述了什么;
父亲看到急件后,早已提前率骑兵赶往伏虎山。
除此之外,关银屏还特别强调,“父帅近来读《孙子兵法》颇有感悟,深谙‘声言击东,其实击西’的道理,四弟又一封信笺提前送来,如今的局势…那伏虎山究竟是‘东’,还是‘西’尚不能明了!”
“故而…父帅决意由他去救援伏虎山,大哥与二哥、五弟这边照例埋伏…军寨中粮草、偏厢车、连弩、木牛流马干系重大,不容有失。”
这…
听到这份儿上,关平一下子就懂了。
若真是声东击西,那或许文聘的真正目标,并不是那战船,一如既往的是——这些军械啊!
“咕咚…”
关平咽了口口水,他细细的思虑此间的总总。
他能感受出来,因为廖化的那封急件,因为四弟的一番话,如今这局势虽不明朗,但至少他们的眼睛是明朗的,是能大致预判出敌军行动的,至少每一个可能性他们均是明晰。
如此夜晚…能做到这一步,已然是弥足珍贵了。
这就相当于,局势虽有些逆风,但因为关麟的提醒,“视野”却是亮的,而这些点亮的“视野”,给于了关羽、关平充足的时间,让他们能做出更精准的判断与应对。
经过了短暂的沉吟。
关平突然提议:“不对,为兄还是需要派出一支兵马去驰援伏虎山,不只是我,二弟、五弟那边也该派出一支兵马去驰援。”
这…
关平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惹得关银屏的秀眉刹那间深深的凝起,“二哥没听清楚父亲的嘱咐么?若…若二哥、三哥、五弟都去驰援,那敌军奇袭这军寨,掠夺这军械又当如何?”
关银屏紧张极了,她的声音下意识的抬高,“二哥如此…岂不是辜负了四弟的这一番话,这一番苦心?”
“三妹误会了。”关平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若曹军的目的本就是‘声东击西’,是等我军卸去埋伏之后来劫掠军辎,那我等何不将计就计,配合着它们演了这出戏呢?”
这…
关银屏突然就猜到些什么,“大哥意思是…”
“呵呵。”关平笑了,“如此寂暗漆黑的夜,曹军的眼睛又岂能看清楚,我们卸去了多少埋伏?支援了多少兵卒?俗话说,不见兔子不撒鹰…为兄只要派人做做样子驰援伏虎山,那敌人势必来此夜袭?势必会陷入陷阱!”
关平的话更添几分郑重。
“若是为兄不能打出这么一场大捷,那才是对不起四弟千里迢迢送来的这番话,难道不是么?有劳三妹再跑一趟,将为兄这计划告诉周将军与安国、维之!今夜埋伏,必有收获!”
呼…
关银屏重重的呼出口气。
这一刻,她彻底明白了。
因为四弟的那番话,因为敌军一切的可能性尽在掌控。
似乎,猎人与猎物的位置已经翻转了。
真正的“引蛇出洞”、“声东击西”…从这个夜晚,从现在这个时刻,才刚刚开始。
…
…
襄阳城,衙署之中。
探子匆匆进来向满宠禀报,“刚刚探得消息,浮桥、汤谷两处关家军军寨外围的埋伏均已撤去!所有兵马悉数向南急行,似是往伏虎山的方向前进。”
此言一出,满宠既惊且喜。“果不出文聘将军所料,吕常、赵俨两位将军何在?”
“——末将在。”
当即,两个正直壮年的男子踏步而出。
吕常一张国字脸,样貌英武。
赵俨则是头戴橘红色的帽子,头发披散开来,满满的络腮胡子。
说起来,此二人均是曹魏名将。
吕常本是章陵太守,刘表之子刘琮归附于曹操时,吕常也归附于曹操,被曹操任命为“横海将军”。
史书载——兵不顿于敌国,坠不侵于四邻!
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他最高光的时刻是关羽水淹七军,擒于禁、斩庞德,围困曹仁于樊城时,便是由着吕常驻守襄阳,愣是没有被关羽攻克。
所谓——“会蜀将关羽猖獗为寇,常御之,羽不能克!”
另外一人赵俨,更牛逼,在建安元年就投靠了曹操,先后立功,担任司空掾属主簿。
而他最高光的时刻是合肥一战,就是张八百破孙十万这一场。
期间,张辽、李典、乐进多有不和,也是这位赵俨运用规劝、疏导的方法消除化解矛盾,这才升为都督护军,调来荆襄抵御关羽。
此赵俨虽外貌粗犷,却是个心思极其细腻的将军。
不夸张的说…
在曹仁晕厥,曹纯殒命,文聘、牛金出征后,襄阳城内…满宠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剩下这二位了。
满宠当即吩咐。“一切尤在文聘将军的计划之中!”
“如今…伏虎山战船焚毁,关家军两处营寨卸去埋伏前去驰援,势必空虚,本府君令你二人各率三千兵分别去奇袭浮桥、汤谷两处关家军军寨,务必将那其中偏厢车、连弩、木牛流马掠得,如若可能,将敌军粮草一把火焚烧!”
随着满宠的吩咐。
吕常当即拱手领命…
赵俨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满府君且慢…”
赵俨打断了满宠的吩咐,他询问那探子,“你可看清楚了,浮桥、汤谷两处敌营…出动了多少兵马去驰援伏虎山?”
这…
突如其来的这个问题惹得探子有点发懵。“今夜太过寂暗,未能看得真切,不过…听脚步声,当超过两千余人。”
“也就是说,你没有亲眼目睹咯。”赵俨接着问。
这…
探子不知该如何回答,求助似的望向满宠。
满宠则道:“伯然还是从合肥来的,亲眼目睹过张文远大破十万江东军的壮举,缘何在这里如此谨慎?文聘将军奇袭伏虎山,烧了他关羽的战船,慌乱之下,敌军势必撤下埋伏去救援战船!这完全符合常理,还能有假?”
赵俨表现出了他心思细腻的一面,“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何况…十万江东兵?能与三万关家军比么?提鞋都不配!我们的对手是关羽…任何一个疏忽都有可能让襄樊陷入彻底的被动!”
言及此处,赵俨言之凿凿的提议道:“当务之急,满府君当再派斥候去探查清楚,确定敌寨周围没有埋伏,到那时,再出击劫掠军械不迟!”
满宠急了,“等再探明…文聘将军那船就白烧了!”
当即满宠下令,“文聘将军反复叮嘱,这批军械干系重大,既赵将军有异议,那好,这襄阳城你来守,我与吕常将军各带三千兵马前去劫营好了,这批军械,我满宠志在必得!”
一番话脱口,满宠怒气匆匆的走出了衙署。
吕常看了赵俨一眼,也快步跟出,其余文武也鱼贯而出。
有与赵俨交好的官员忍不住问赵俨。
“文聘将军布下此谋,如今一切尽在掌控,你何必说出这般泄气的话呢?你难道不知道,如今的襄樊,太需要一场胜利了么?”
这…
赵俨满是担忧的望着满宠离去的背影,他咬着牙郑重道。“就是因为我们太需要一场胜利,所以…我们才更输不起啊!”
“你就是想太多了。”
“我倒是希望,只是我多想了。”
这边厢,赵俨还在感慨。
那边厢,襄樊的大门再度洞开。
满宠与吕常分别率三千骑朝浮桥、汤谷两处关家军的军寨疾驰而去。
——这盘棋,才刚刚进入下半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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