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士大喜过望,当即拜灯仙为师,日日向其学习四书深意,而灯仙白日诲人不倦,夜晚却销声匿迹,刘玉士晚上也不再夜读,只是他那小小的屋房里,夜里一直有击缶声响起。
时至来年三月,刘玉士参加了曲江园学士考试,两日后榜上提名,竟为首位,随即闻名于京城,一般学士榜第一名,在殿试之后,定是前三甲,又极有可能是状元,所以择日起,刘玉士门庭若市,来拜访交好的人数不胜数。
刘玉士却闭门不出,专心读书,那灯仙对其有问必答,且答之精妙,往往使刘玉士有醍醐灌顶之感。杏园宴上,刘玉士第一次被世间繁华香暖入心,在被众人追捧之下,他心有所动,不由得贪恋起了那种感觉,他害怕这感觉一去不返,所以对灯仙无有不问。灯仙在殿试之前的某天,央求刘玉士帮它一件小事,并未说何事,但刘玉士满口答应下来。
殿试之后,刘玉士果中状元,由皇帝钦点,自此天下闻名,皇帝决定两日后宴请殿试前三甲,刘玉士恍然如做梦一般,好是激动。
回到家中,灯仙先是报了喜,而后提出了自己的请求,它向刘玉士坦白,自己就是一只狐妖,却不是害人的狐妖,它十分痴迷于人类的文化,喜好读诗书,它希望刘玉士能在皇帝面前为他说几句话,这么多年,它从没有害过人,帮助一个个进京赶考的学子通过考试,它自己才真正是学有大成,它也希望能得到天下学者的认可。
刘玉士闻后心生胆寒,却忌惮它是狐妖,不敢放肆,只能连忙答应,两日后去见皇帝,参加了宴会,关于狐妖之事,他只字未提,一是怕被当成邪祟妖言惑众,二是怕让世人知道自己的才能是假、功名亦是假,也再也没有回到过那间房子,向皇上求了个京外的好差事,便匆匆离京了。
途中找了不少江湖术士,为自己驱邪避难,倒也产生了些作用,狐妖再也没有出现在它面前。
时间突然跳过了十年,而刘玉士直接到了十年后的某个场景之中,十年的光阴,让刘玉士逐渐将狐妖之事忘却,也打心里相信自己是靠着自己的机缘和天分才考中状元的,所谓的灯仙,成了他口中当时的梦境,也被人人称道。
某日,他要洗浴,新过门的小妾亲自来侍奉,二人免不了要鸳鸯戏水一番,小妾看到了刘玉士手上的彩色麻绳,笑问他这是哪个红颜相送,刘玉士便说这是当年一个道士送给他的防身之物,只要一直带着它,狐妖就不可能找到自己,小妾嬉笑这老爷太把梦境当真,就算是真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会有什么麻烦了。一番娇滴滴的推搡下,刘玉士动了心,也觉得手上带着那东西太过麻烦,就真的一把将其撤下,随手扔进火炉里了。
当夜,一朵黑云悄然出现,遮住了空中新月。而刘玉士做了一个梦,他回到了那张桌子前,墙上有灯的影子,只是那不是白天,而是黑夜,狐妖的声音再次响起,虽为梦境,但刘玉士感觉无比真实,狐妖问他道:“你向皇帝说了吗?”
“说了...皇帝不信,当天就安排我出京了,所以来不及告诉你。”
狐妖笑得很诡异,刘玉士问道:“这不是晚上吗?你不是现不了身?”
“我一直都在,不行你过来瞧瞧。”
“嗯?”刘玉士站起身子,掀开了门帘,黑暗里他看见地上有一块缶,黑咕隆咚的,看不见其他东西,过了一会儿,缶上传出声音,有东西在敲击缶面,刘玉士回到房间,举着灯走出,那油灯进了这房间就立刻熄灭,四处全是黑暗着的,而片刻后有两盏灯在缶上九尺左右高处出现,隐隐还在颤动。
“你在哪?”刘玉士忐忑的问道。
“我再问你一次,你跟皇帝说了吗?”狐妖的声音很冷厉。
刘玉士咽了咽口水,强撑着镇定道:“真的说了,没有人相信,我再说就是欺君之罪,要被诛九族的。”
“哦...”狐妖突然开始阴森的笑,说道,“你看得到我吗?”
“没看到,你在哪里?你是那块缶盘吗?”刘玉士觉得这房间里无比阴冷,梦境的感觉太过于真实,以至于他相信这地方就是当年的书屋。
忽的,房间里的那两盏灯亮了许多,刘玉士忽然面目狰狞,双手抓着脸皮,万分惊恐的看着上方,在缶盘上面悬着的两盏灯,竟是一只青色大狐妖的眼睛,而缶能发出声音,是因为狐妖的口水正滴落在上面,其实每晚皆是如此,白日里是虚假的人性,晚上便是真实的兽性。
狐妖咬牙切齿地狠笑道:“挺聪明啊,能找到道士帮忙,十年啦,你让我好找啊,人类都是骗子,你现在舒服了,状元郎啊,世人不知道,你那些本事都是我的!我施舍给你的!”狐妖的血盆大口忽然咬了过去,第二天,刘玉士大病,无法下床,但意识清醒,身体极度虚弱。
也从这一天开始,刘府上下处处背运,没几年就家道中落,所有子嗣全部夭折,所有家业全部崩塌,刘玉士身边人一个个离去、死去,直至剩他一人,官职没了,房子没了,他就被人用块被褥裹着扔到了街上,后来被个曾经欠他情面的老友接济,送到了一处破旧的小房子,然后那位老友便消失不见了,刘玉士的身体忽然就好了,但是小小的房子里只有一张书桌,一盏油灯,和几本书。
忽的,灯燃了起来,狐妖的声音再度响起,“桀桀桀...我给你的,你全都得还给我,来,你重新考取功名,我让你活着,你永远别想甩开我,直到你凭自己的本事考上功名为止,桀桀桀....”
刘玉士在房中崩溃大喊,家中所有门窗全部被锁紧,白天只有一束光射在那桌子上,夜晚只有那盏油灯在亮着,吃的只有热水泡冷饭,没有人和他说话,也没有其他声音在响起,他一直能够活着,疯了七天后,他拿起书,日夜诵读,然而,他这位被别人捧了十年的状元,再次拿起四书之时,才再次发现,自己的平庸之姿,是不能够读懂那些文字的。
一年、三年、十年,他疯了又醒,醒了又疯,他的考官就是狐妖,狐妖为其出题,三十年后还是没有考过,直至白发苍苍,他依旧坐在那张书桌前,佝偻着背影,只有一盏灯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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