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白鹭、夜莺;
——鹦鹉、苍鹭、林雕;
——麻雀、鸽子、蜂鸟、鸳鸯。
若放在寻常,糜芳一定会以为眼前的这些百姓是养鸟的。
可现在…
这些鸟儿的名字,竟是一个个魏谍!
是一个个代号!
明面上的身份,背地里的任务,眼前这些人,他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让糜芳,也让在场的所有人触目惊心。
的确,哪怕是马良,哪怕是张飞,哪怕他们事先有所准备。
可当切实听到这一切后,依旧…很震撼。
这些魏谍里,有的是酒肆掌柜,有的是跑堂的,有的是卖酒的,还有卖首饰的,甚至…最夸张的,糜芳还认出了一个,他是给衙署这边送菜的。
那么…
按照他们的身份,一封情报,从江陵送至襄樊,如此井然分工,怕是一日就能将情报送达。
而这还不是让糜芳最惊讶的,这件事,细思极恐啊。
糜芳都不由联想到,他们江陵的一举一动全部都在曹仁,在那曹操的眼皮子底下,也怪不得,云长屡屡北伐,屡屡大捷,却未获寸土。
有如此多的眼睛,在如此密集的情报下,北伐襄樊…关公或许血赚,但曹仁永远不亏。
呼…
糜芳长长的呼出口气,他尤自回不过神儿来,触目惊心,触目惊心。
杨仪也很震撼…
——『这些都是魏谍么?那…四公子昨日的行动,可就不是胡闹了…』
他不由得心头喃喃。
是啊,还怎么会是胡闹呢?
就算没有缉捕令,事急从权,这事儿够不够急切?
就算没有证据,如今,人家这些魏谍自己都招认了…他们干了什么,怎么把情报传到北方,都传过什么情报,事无巨细娓娓道出,这又如何造的了假。
此间画面,匪夷所思,却又震撼无比。
呼…
杨仪不由得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啊。
如果说此前,他这个“考官”对这位四公子的印象,仅仅停留在“行为古怪”这四个字上。
那么现在,这份“古怪”就要彻底更替了。
四公子的这出场,还真是惊艳哪!
“咳咳…”
一干魏谍还在事无巨细的交代他们的罪行。
滔滔不绝…
而在众人愈发惊诧的眼芒中,关麟咳嗽了一声,打断了这些魏谍的话。
他行至当中,提起那王七的胳膊,又拍了拍他的腿,然后张口道:“糜太守也看到了,下官没有动刑,也没有屈打成招,这全部都是他们自愿坦白的。”
“是,是,是…”
“我们是自愿的。”
关麟一开口,这些魏谍磕头如捣蒜。
他们可不就是自愿的么?
自愿的话,还有条活路…再不济,家人还有条活路。
若是抗拒,那保不齐,这位公子就把这“情报泄露的锅”甩给他们了,如此的话,消息传到曹操的耳中,那在邺城的家人就…就…
而这还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们觉得,这位四公子一定会这么做的。
特别是那酒楼掌柜王七,他凝着眉,不由得回想起昨夜…
他彻底崩溃,然后坦白一切后,关麟对他说的话。
——“放心,你们中间有嘴硬的,不过,那个嘴硬的和他的家人一定是死的最惨的。”
——“反倒是你们,曹操会善待你们的家人,等过个一、两年,风头过去了,本曹掾也会想办法把你们的家人悄悄的接回来!”
——“至于你们的周全,放心,你们都有把柄掌握在本曹掾的手里,本曹掾信得过你们,自然也就不会杀你们,所以,你们没有后顾之忧!知道什么就写什么?事无巨细!”
这是…杀人诛心哪!
就在昨夜,就在关麟的这一番话吟出。
王七最后的坚守也彻底的瓦解了!
服了,这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彻彻底底的臣服…
而在这“臣服”之下,他颤巍巍的又在竹简上添上一笔。
——江陵城的功曹史、五官掾、督邮…均被收买,其老家中藏匿着大量曹魏送来的金银珠宝。
——情报传输,此三名官员的作用,举足轻重!
卖了…卖了!
反正已经这样了,该卖的,不该卖的,统统都卖了!
似乎是回响到了昨夜,那一波三折的心路历程。
王七长长的吁出口气,他抬高了嗓门:“我原本是曹魏的间军司副曹掾,我可以证明,四公子他…他从未对我们用刑!”
“我们是…是打从心底里佩服四公子的人品,我们是弃暗投明,是…弃恶从善,是…是改邪归正!”
这一句话传出。
马良不由得小声嘀咕道。“都佩服到人品上了,这关云旗还真是有办法呀!”
张飞眼珠子眼珠子不断的转动,可最终的眼球悉数集中在关麟的身上。
他发现,他对关麟这小子,他是越看越喜欢了。
杨仪则连连点头,心里嘀咕着。
——『马幼常啊马幼常,怕是要让你失望了,这位四公子绝非不舞之鹤!』
反观糜芳,他语气都变得磕绊了起来,他颤巍巍的问道:“云旗,你…你…你怎么就让他们招的呀?”
这也忒神了吧?
糜芳好财,自然信奉鬼神之说。
正因为如此,他觉得除非关麟是对这些魏谍施了某种法术,否则…否则…
“这个不重要,当然,如果糜太守真要问的话,那或许就是我高尚、纯粹、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品吧!”
关麟颇为潇洒的一摆手,一副十分嘚瑟的模样…
而这一番话落下,他又给马秉使了一个眼色。
马秉拍拍手,自有衙役呈上一封封竹简。
这些竹简,有的是丐帮弟子调查出来的罪证。
可更多的是这些魏谍主动招供出来的。
其中详细的记载着哪些官员被收买?
记载着,每一条情报运送到襄樊,或者将某个人、某个物件运送到襄樊,所需要经历的每一道工序。
这中间涉及的,就不只是官员,就连许多小兵、马夫、菜商…各行各业,足足又是一百多人。
而官员中,大到功曹史、五官掾、督邮,小到一方亭长,一个掌管舵口的舵长,无孔不入。
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给你很多钱,让你利用职权办一件很小的事儿…
不用说古人,就是后世的达官显贵…也会有大把人趋之若鹜。
糜芳的眼睛盯着这些竹简,他面颊上的表情是一怔一怔的,俨然从竹简中,看到了不少熟人。
关麟笑吟吟的继续道:“这是所有曹魏渗透到咱们荆州的人和证据,我关麟作为贼曹掾吏,本就负责缉捕賊道之事,这次抓人,事急从权自然没来得及向糜太守讨要缉捕令!”
“不过,结果是好的,如今证据确凿,铁证如山…至于,我这贼曹掾吏,该办的、能办的都办了,接下来,就看我爹与糜太守的了…”
言及此处,关麟一摊手,“名单就在这竹简上,这些人,你们爱抓不抓?”
说完,关麟像是结束了他的述职,很潇洒的转身,就准备离开了。
糜芳是想喊停关麟的,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