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泽狷狂无礼,对薛贵妃也不甚敬重。
薛贵妃虽不大喜欢薛泽,可陛下对他甚是器重,年纪轻轻便手握锦衣卫,比起年纪越大越优柔寡断的兄长,这个侄子显然更得力一些。
是以薛贵妃对薛泽可谓爱恨交加,她也想过为薛泽定个亲事收一收薛泽的心,只薛泽的名声着实不好,权贵人家畏之如虎,这亲事便一再拖了下来。
曹氏慢条斯理的解释道:“世子乃人中龙凤,咱们忠勇侯府又是皇亲国戚,能配得上咱们世子的寥寥无几。
这几日绛卓公主赴了几家的席宴,似有留在长安择婿之意。
绛卓公主出身高贵,又是南疆王最疼爱的女儿,倒与世子相配。”
见薛贵妃面色无异,曹氏牵了牵唇角,又道:“况且此事有利于两国安稳,是造福社稷黎民之事,陛下得知也定然欣慰。”
薛贵妃终是抬眸看了低眉顺眼的曹氏一眼,红唇一勾,冷笑道:“你倒是会拿社稷黎民说事,这样本宫为了让陛下对忠勇侯府更为满意便会答应你的提议,可是如此?”
曹氏连忙起身,惶恐垂首,“臣妇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薛贵妃尾音拉长,音调显得慵懒随意,“你若不敢今日便也不会来了。”
“臣妇……只是觉得绛卓公主不错。”
薛贵妃轻笑出声,瞥了她一眼。
绛卓自然是好的,薛泽若娶了绛卓为妻,便彻底独绝了薛泽与城中权贵联合,届时曹氏再为自己的儿子择一门好亲事,假以时日未必没有翻盘的可能。
曹氏有些忐忑,她对这个贵妃小姑一向有些打怵,总觉得她与薛泽很像,都是自私阴冷之人,偏生又有一双慧眼,总能将人看清看透。
薛贵妃淡淡收回视线,把玩着手上纤长的护甲,慢悠悠的道:“本宫对这婚事没什么意见。
薛贵妃虽不满曹氏利用自己,但有件事曹氏说的没错,薛泽娶了绛卓的确可以为陛下分忧,届时便可冲淡陛下对昭王赈灾一事的不满。
曹氏闻言眼中一亮。
“不过。”薛贵妃话锋一转,又开口道:“不过此乃侯府家事,本宫不好过多插手,你回去尽管与兄长世子两人商议吧。”
曹氏嘴角笑意僵住。
薛泽是匹恶狼,就连侯爷都敢忤逆,她这才跑来宫中想借着薛贵妃的威仪让薛泽就范,可没想到薛贵妃竟又将事情原封不动踢给了她。
薛贵妃虽乐见其成,却不愿出头做这个恶人。
“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本宫相信嫂嫂定有办法,对吗?”薛贵妃笑意深深,意有所指。
曹氏敛下眸子,讪讪笑道:“臣妇明白了。”
看着曹氏灰头土脸的离开,薛贵妃莫不在意的笑了笑,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良善那一套。
她只要有用之人,至于侯府内乱,与她何干。
……
腊月初六终是在某人殷殷期盼之下而来。
这日乃黄道吉日,也是宁王府迎娶清瑶乡君的大日子。
天色蒙亮,两府便已亮起灯火忙碌起来。
一如及笄那日般,云嫣然早早起身沐浴梳洗。
谢澜几人一早便来了金府添妆,几人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对婚事很是好奇,看看这看看那,哪里都觉得新奇。
全福夫人为云嫣然梳发,她长着圆脸盘杏仁眼,说话时笑眯眯的,看着便喜庆吉利。
“乡君的头发真好,乌黑柔顺,如缎子一般,我给城中这么多贵女梳过头,就数乡君的乌发最好了。”
谢澜怼了怼陈念两人,小声道:“你们说等咱们成亲时她会不会也是这番说辞。”
陈念红了脸,娇嗔道:“胡说什么呢,也不知道羞。”
华若看了看自己的头发,发质尚可,但她时常骑马练武,也不注重保养,是以头发全然没有云嫣然那般的光泽,便道:“她若敢这么与我说,我势必要揭穿她。”
谢澜抽抽嘴角,“那倒也没必要吧,喜庆而已。”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全福夫人说着吉祥的贺词,每一句都是对新人最好的祝愿。
云嫣然望着铜镜中娇美的少女,粉唇轻抿,心脏有力的跃动着。
她抬手轻轻抚摸上心口,颊边漾起一抹浅笑,思绪却百转千回。
他是她前世临死前最后望见的人,也是他解开她的心结,让她死而瞑目之人。
今生他们近乎戏剧性的相遇,中间闹过乌龙,有过误会,可最后他们却一点点走进了对方的心,直至可以交付生死。
他们原本风马牛不相及,哪里想得到最后竟会成为相伴终老之人。
她弯了弯唇角,眼中笑容荡漾,或许这便是“前世安葬之恩,此生以身相许吧。”
如墨长发被挽成了高髻,戴上了王妃才能佩戴的六凤朝阳冠,两侧南珠垂挂,流苏披散于肩膀,微微晃动间垂珠轻摆,满室盈光。
“好美啊。”谢澜几人全然看待呆了。
少女肌肤赛雪,面若桃花,往日里樱花般的唇便被点上了鲜红的唇脂,宛若开得正盛的玫瑰,娇艳无比。
华服加身,袖口以珍珠缝嵌,曳地的裙摆上赫然是一对展翅翱翔的凤凰,凤凰以金线并各色宝石缝制而成,翎羽乃是以孔雀的羽毛一根根缝绣而上,流光溢彩。
行走间光线变换,似时而振翅飞扬,时而仰颈长鸣,栩栩如生。
云嫣然本就生得冷艳娇美,如今华服加身,更衬得她华美尊贵,宛若仙姬一般。
金氏几人走进屋内时,云嫣然正穿戴好凤冠霞帔,婢女便要为她整理衣衫,她便昂首张开双臂。
垂下的广袖宛若凤凰的一双翅膀,屋内的少女似浴火重生的凤凰,即将振翅翱翔,直冲云霄,略显昏暗的室内也她映照得满室光辉。
平乐长公主怔怔看着云嫣然,蓦地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出嫁时的风采,光鲜亮丽,华贵不凡。
“娘亲,殿下,舅母……”
看着含笑望她的亲友们,云嫣然鼻子一酸,眼眶不受控制泛起了红。
谢夫人忙道:“乡君可别哭,这哭花了脸可就不好看了。”
说完谢夫人向谢澜投去一个眼神,谢澜会意,忙笑嘻嘻的走过来道:“可不嘛,若把脸哭成了花猫,宁王一掀盖头岂不要吓一大跳,还得以为谁把他的王妃换走了呢!”
云嫣然被她一惊一乍的模样逗得忍俊不禁,弯起了嘴角。
白氏也连忙凑到金氏身边,小声道:“小妹,可千万忍住,你若是一哭嫣然也势必要落泪的。”
金氏点点头。
她方才已经躲在没人的地方哭过了,暂时还能忍着。
金氏与平乐长公主的婚姻都不算成功,金氏自不必说,平乐长公主虽与驸马情比金坚,但驸马早逝。
两人虽身为母亲,却都不想说劝诫之词,生怕沾染晦气,最后一致选定儿女双全,还御夫有方的谢夫人为云嫣然系龙凤呈祥玉佩。
云嫣然与谢澜自小在一处玩乐,可以说谢夫人是看着云嫣然长大的,便也不推辞,一边系着玉佩,一面说着劝勉之词。
永结同心之类的客套话说过后,谢夫人微笑着慢慢开口,“乡君,这夫妻之道其实也是驭人之术,尤其是新婚时,你打下什么底子就是什么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