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月叹了一声,视线忽然瞥到宋茹儿的床上,透过纱帘隐隐看到床头放着一物,“这是什么?”
刘月走上前,伸手欲拿,宋茹儿却先她一步将花灯护在了怀里。
刘月被吓了一跳,宋茹儿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没什么,就是一盏花灯,摆着玩的。”
这是他送她的花灯,也是她这辈子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是她仅存的念想。
“这样啊……”刘月看她甚是宝贝,便笑笑不再触碰。
宫里的生活十分乏味,尤其对于宋茹儿来说,她对未来没有期待,对圣宠没有盼望,她的日子似乎一眼就能看到头,宛若一潭死水,了无生机。
虽然她要面对姜媛这些人的排挤冷落,甚至欺凌,但她不在乎,生活就是如此,还能更差吗?
直到这日,她拖着疲惫的身心回到房间,却发现她宝贝的花灯竟被扔在了地上,被人踩得稀烂……
那是一盏最普通不过的兔子花灯,不值多少银钱,但那盏灯上寄托着少女旖旎的梦和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破碎的爱意。
那是她的无价之宝,是她所有的美好和安慰。
可如今它竟变得支离破碎,一如她对爱情的憧憬,被人彻底践踏。
“谁干的?这是谁干的?”
向来说话轻声细语的宋茹儿此时通红着双眼,厉声质问道。
许多人都闻声出来看热闹,姜媛夏芸一行人倚在门口,冷笑道:“哎呦,原来你也有脾气啊,我还以为你是天上的神仙,没有七情六欲呢!”
“是不是你们弄坏了我的花灯?”
宋茹儿冲上前去质问,可她形单影只,哪里是小团体的对手,直接被她们推翻在地。
“做什么?你还想动手不成!”夏芸居高临下的看着宋茹儿,眼中满是不屑。
一开始她们对宋茹儿还有两分忌惮,毕竟她的两个姐妹身份不低。
可后来她们发现薛贵妃并未派人照顾她,云嫣然又与宋府闹僵,想来也不会理会她,这才越发肆无忌惮。
“你们为什么要弄坏我的花灯,为什么?我从本来不与你们争抢,即便你们处处刁难我,我也百般忍耐,你们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宋茹儿心如刀绞,泪流满面的控诉着他们。
她不明白,她明明已经如此忍让,为什么她们还要如此欺负她。
姜媛迈步行进屋内,蹲下身子,笑意盈盈的俯身望着宋茹儿,“自然是为了看你哭啊!
你总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把我们衬托成庸脂俗粉,而你却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真是让人恶心!”
姜媛虽是庶女,但她自小生得貌美,琴棋书画皆好,是以父亲嫡母对她都很看重,以她的出身起步便是个贵人。
宋茹儿出身不如她,但相貌甚佳,听闻陛下喜欢乖巧柔顺的女子,她又怎么能容忍宋茹儿抢了她的风头。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出身,还想与我争,你也配?”姜媛起身,冷眼俯视着宋茹儿,“知道怕就好,日后别在嬷嬷们面前卖弄聪明,否则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姜媛起身,看了一眼面色复杂的刘月,开口道:“你表现的不错,日后便跟着我吧,夏芸那里还有一张空床,你就去那睡吧!”
宋茹儿不可置信的抬头望向刘月,眼中光芒碎裂,苍白的嘴唇无力的喃喃着,“为什么,为什么啊……”
她们明明昨日还在一起说笑,还在分享着各自的点滴。
刘月的父亲是地方知县,家里贫寒,所以她将自己的吃食用度都分享给她,甚至还在刘月生病时细心照顾。
她以为刘月是她的朋友,可没想到她竟会与姜媛等人为伍。
“对不起……”刘月心虚,不敢去看宋茹儿质问的眼神。
她和宋茹儿不一样,她想争,想过上更好的日子,但她的出身实在太差了,凭她自己根本没可能有出头之日。
所以她必须要抱上一颗大树,借着树荫乘凉,而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姜媛。
她告诉姜媛宋茹儿最在意的东西,眼睁睁看着夏芸踩坏了她的花灯。
她知道她这么做有些不地道,但她不后悔。
宋茹儿失去的不过是一盏花灯而已,而她得到的却是生存下去的的机会。
要怪只能怪宋茹儿自己不会审时度势。
“有什么可对不起的!”夏芸插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呢,不过就是一盏破花灯,瞧着有些年头了,方才踩的时候我还怕划破我的绣鞋呢!”
说完,她抬起脚,在宋茹儿眼前晃了晃。
宋茹儿身子发颤,抖若筛糠,众人都以为她是因为害怕而发抖,却不料身子娇柔的宋茹儿竟突然从地上爬起来,飞身将夏芸压倒在身上,双手狠狠掐住了夏芸的脖子,目眦欲咧。
众人先是愣住了,旋即姜媛反应过来,忙尖声喊道:“你们都是死人吗,看什么呢,还不快把她拉开!”
屋内顿时乱成一团,将教习嬷嬷都吵了过来,“都干什么呢!吵吵闹闹的,学的礼仪规矩都哪去了?”
一见教习嬷嬷来了,众人立刻止住声,夏芸哭着跑了去,哀嚎道:“嬷嬷救我啊,宋茹儿她想掐死我!”
夏芸脖上的红痕清晰可见,嬷嬷皱起眉,平日里宋茹儿很安分,怎么看也不像会与人动手的样子。
“到底怎么回事?”教习嬷嬷环视众人。
姜媛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嬷嬷,宋茹儿弄坏了自己的花灯,却还要怨怪别人,夏芸劝了两句她便急了,疯了似的动手。”
语落,她望向其他人,“你们说是不是?”
有人沉默,有人附和,唯独没有人站住来为宋茹儿说话。
因为她们都害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宋茹儿。
教习嬷嬷扫了宋茹儿一眼,虽然她更相信自己的判断,但这宫里向来如此,从来不是非黑即白,今日也算给她上了一堂课。
“宋小主,您不该寻衅滋事,还动手伤害其他小主,依照宫规奴婢要罚您在院中诵读宫规两个时辰,以儆效尤。
小主,请吧。”
宋茹儿撑地起身,她望了一眼变成碎纸和零散竹架的花灯,抬袖擦干了脸上的泪。
她跌跌撞撞的走到院中,接过婢女递过来的宫规,一字一顿的念起了宫规。
教习嬷嬷摇头离开,姜媛走到宋茹儿身边,勾唇笑道:“大点声读,这样才能记得更清楚!”
夏芸摸了摸脖子,狠狠瞪了宋茹儿一眼,但没敢再吱声。
方才别人没看到,她却清楚的看到了宋茹儿眼中的怨恨,那种怨恨竟能让兔子变成恶狼,着实吓人。
长春宫中,薛贵妃听刘嬷嬷回禀了此事,红唇勾起一抹上扬的弧度,慢条斯理的道:“世上没有无欲无求的人,要么是已经拥有足够多的东西,不屑去抢,要么便是还不够贫瘠。
性子软弱的人,只有触底才能反弹,是时候拉她一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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