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重案会由三司同审,三司分别是刑部、大理寺以及督察院,提审犯人必须三司皆在。
金氏此言一出,刑部尚书、督察院右都御史以及大理寺卿郑业皆面面相觑。
郑业对金氏有维护之心,便清了清嗓,开口道:“听说金陈两家是旧识,当年多亏金家相助陈大人才能参加科举,陈大人为金寒时补习也正因要还当年的恩情,是这样吗?”
这不是什么秘密,金氏便坦然颔首应下。
郑业点点头,与刑部尚书和右都御史道:“金陈两家素有往来,如此倒是可以证明陈大人所言不虚。”
证明此事的同时又维护了金氏的名誉。
刑部尚书年过五旬,下巴蓄着小胡子,撸着胡子若有所思的点着头。
右都御史却道:“既是如此,陈大人为何饱受酷刑却也不肯交代实情呢?”
郑业扫了他一眼,左都御史与右都御史虽只差一字,却差了近乎一级,看来右都御史不大想让陈濯全身而退了。
陈濯眸光复杂的看着金氏,心里既担忧又动容,他太知道她来这里需要有多少勇气,他们也都清楚此事传开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可她却还是义无反顾的来了。
陈濯没有交代自己为何要买牡丹花,一是因为他不想将金氏牵扯其中,二来他知那游商已死,即便他道出真相,有金氏为他作证,却也不能彻底洗清他的嫌疑。
既是如此又何必牵连她的名声呢?
金氏想的自然没有陈濯这般深,那日听苏钰说陈濯与这游商有往来,她便有所怀疑。
此番得到了准确的消息,她便立刻赶来为陈濯作证。
名声很重要,但远不如他和寒时的安危重要。
若人都没了,她要这名声又有何用?
陈濯沉声回道:“我给那人钱财只是为了买牡丹花而已,至于我送给何人与案情有关吗?
更何况那人是名商贩,柴米油盐、古玩字画皆有涉及,难道与他有往来便是买卖考题吗?”
右都御史被问得一哽,偏头看向刑部尚书和郑业,“两位大人如何看?”
郑业思忖后着开口道:“翰林院几位大人的确曾看到陈大人给了那游商银钱,但他们当时并未看到两人交易了何物。
如今陈大人与金小姐证词相佐,本官以为不能仅凭那几位大臣的证词做定数。”
刑部尚书撸着胡子,再度点头,表示认同。
右都御史则反驳道:“话虽如此,可如今也没有直接证据可证陈大人与金寒时清白无辜。
其余那些考生皆已招供,可见春闱舞弊案并非子虚乌有,既是如此陈大人与金寒时便仍有嫌疑。”
刑部尚书又点了点头,似觉右都御史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郑业拧着眉,偏头扫了右都御史一眼,这老小子看来是铁了心要落井下石了。
他想了想,开口道:“那本官问你们,可还记得那盆牡丹的品种?”
“自然记得。”金氏连忙回道。
郑业点点头,命人给他们两人皆递了纸笔,开口道:“那你们现在便写下那盆花的品种及特点,如若一致本官便可将其列为重点证据。”
“两位大人意下如何?”
刑部尚书很好说话的点头应下,右都御史抿抿唇,没吱声。
两人接过纸笔,很快落笔,待呈至郑业手中时,郑业明显松了一口气。
两张纸上皆写着“雪落烟霞”,那是一盆粉底描白边的牡丹,十分稀少,是以陈濯才会特意寻了那游商定购。
“如此看来陈大人真有可能是被误会了。”刑部尚书撸着胡子感慨道。
金氏眼中亮起点点星光,却听右都御史淡淡道:“可万一这是他们提前商定好的呢?”
郑业有些不悦,“那方才范大人怎么不说?倒省得让本官浪费时间!”
右都御史是想看看陈濯与金氏所言到底真假,如果对不上就可以直接判定他们是在说谎,陈濯便更难自证。
“郑大人、吴尚书,此案涉及朝廷根本,陛下将此事交于我们三人,我们自要格外谨慎,绝不能有一丝错漏,否则哪里对得起陛下对我们的信任?”
刑部尚书连连头,“对对,此言有理啊。”
郑业有些气沉,但御史台出身的人最会上纲上线,他也不能再有意偏颇,只能继续羁押陈濯,再行审问。
“大人,我所言句句是真,陈大人他是被冤枉的!”金氏哪懂朝堂上的弯弯绕,更不了解明明她与陈大人所言一致,为什么官府还不肯放人。
郑业只得安抚道:“金小姐,审案流程便是如此,最后结果更要由圣上决裁。
金小姐先回去吧,若有什么线索可再来告知我们。”
“你快回去吧,不要担心我……我们,清者自清,我相信朝廷会还我们一个公道的。”陈濯这几日虽饱受折磨,但此时却弯唇牵起一抹柔和的笑意,似乎全然忘了现在的处境。
被狱卒带走时他还不忘回头提醒,“早些回去,不必忧心,照顾好自己。”
金氏泪眼朦胧的看着他被人架走,心中百味杂陈,这都什么时候他还想着安慰她。
谢夫人和王氏在马车里候着金氏,见她出来连忙询问。
金氏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王氏立刻道:“这么确凿的证据他们都不肯信?老郑糊涂了不成,晚上我定要骂他一顿!”
“王姐姐,不关郑大人的事,他已经尽力了。”金氏如何看不出郑业的维护。
只这件事太过复杂了,根本不是他们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
……
慧昌公主几乎彻夜难眠,闭上眼睛脑海中便浮现出金寒时温润如玉的模样,转而一变,又见他鲜血淋漓的倒在她眼前,瞬间惊得她出了一身的冷汗,睡意皆无。
她整日魂不守舍,更没什么胃口用饭,直到这日她打探一个消息,更让她的惊恐不安达到了顶峰。
“居然是表哥亲自用刑,那他可岂不连性命都难保了?”若连小命都丢了,届时就算再查出真相又能如何?
慧昌公主在殿内急得直转圈,最后咬咬牙,沉声道:“走,我们去玉芙宫!”
茶楼的雅间中,苏容与苏钰相对而坐。
苏钰一直在忙着追查那游商留下的账册,而苏容也动用一切力量调查考题泄露之事,只两件事进展都不算顺利。
苏容比苏钰还忧愁些,因为金寒时还有可能洗清罪名,可秦阁老无论如何都难逃失察之过,现在他只求能为外祖父洗刷居心叵测的罪名。
“如果考题不是秦阁老泄露出去的,那便一定在某个时刻离开了他的视线,而绝非如他所言那般莫名奇妙突然泄露。”
苏容颔首,觉得苏钰所言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