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卖到这里的,从一个……破败了的府邸……”
不敢直视静亭的眼睛,金媚娘低垂着脑袋:“我已经习惯了从一个地方,被卖到另一个地方。”
“这不是一个好习惯。”
“小时候做错了事情会被罚,被打的遍体鳞伤,那时候有一个姐姐告诉我,这就是命,做……注定的,我开始不相信,这些年……我信了。”
金媚娘声音顿了顿:“后来我逃了出来,又被抓回去受了刑,卖到了金沙帮,签了卖身契。”
“没有什么是命中注定的。”
“这话讲的可不像一个道士。”
“所谓命数,本就虚乎飘渺,谁又能真的参透呢,与其去了解它,还不如向前走,走出自己的命。”
静亭倒上一杯茶,推到金媚娘面前:“贫道行医多年,很多人都说自己命不好,可什么样子才算好呢,要皇亲国戚还是富可敌国,贫道去了梧皇宫,冰冷压抑,不如乡间草舍万一。”
金媚娘听着,喝了口茶水,贝唇轻咬在刑州的白瓷上。
“若是有天能离开金沙楼,你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
犹豫了许久,金媚娘的眼中带着一丝迷茫。
“在金沙楼,你过的开心吗?”
“金沙楼的大家都对我很好,还算……可以吧。”
“那就好,过自己喜欢的生活,总好过逃离一个又一个的囧境。”
静亭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递给金媚娘:“这里是五百两,若你有天厌倦了这里的日子,可以为自己赎身。”
“道长这是要买了奴家吗?”
“不,赎不赎身,什么时候赎身,全看你自己,若是真的赎身,之后也不必前来寻我,你与贫道萍水相逢,若是有缘,江湖再见便好。”
“你……”
“拿着吧,身外之物而已,刚在金沙楼赢的不用还。”
“金沙楼规矩很大的,要是……他们不放我走怎么办?”
“金沙楼有传递消息的渠道,你可以传信给六道堂让他们找我,贫道会再来金沙楼,带着姑娘离开。”
“那你会和金沙帮结仇的,金沙帮势力很大,帮众上万。”金媚娘抓紧静亭的衣袖。
“贫道没有几个朋友,你也知我护短的很。”
“我……也算是道长的朋友了吗?”
“当然算了。”
攥紧手中的银票,金媚娘僵在了原地,看着少年的眼睛,久违的安全感涌上心头,接着肩膀抽动,咬紧的嘴唇中发出隐隐的哭泣声。
掏出一个干净的白色手帕,静亭放在桌子上,缓缓推到金媚娘面前,女人猛的抬头,通红的眼圈,留下两道清泪。
“你……能借我一个肩膀吗?”
“别,贫道这身衣裳是借……”
没等静亭说完,她便扑了上去,直到泪水打湿了肩膀,女人抽动的身体才缓缓停下。
“对不起,我骗了你。”
这一次抬头,金媚娘终于能直视静亭的眼睛:“我曾是朱衣卫的绯衣使,叛逃出来后被金沙帮所救,便嫁给了金沙帮的帮主,三年前帮主病逝,帮里的众人就推选了我为帮主。”
“原来姑娘就是大名鼎鼎的金沙帮主,贫道失敬。”
静亭微笑着拱拱手。
“我骗了你,你不生气?”
“贫道与姑娘不过萍水相逢,姑娘有些防备心也好。”
“我接近你,只是想打听些六道堂使团的消息罢了。”
“那恐怕让帮主失望了,贫道也知道的不多的,只知道宁远舟是来找那两个什么皇子的情报,我连他们的名字都没记……”
“别说了!”
金媚娘猛的凑近,手指搭在静亭的嘴唇上:“我不想知道!”
“姑娘想怎么样?”
“我只是有些累,有些累,为了保住这条命,从加入朱衣卫的第一天起,我一天也没有好好休息过,后来到了金沙帮,没两年老帮主就死了,我接下来这个位置,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只是想……什么也不想。”
拔下头顶的发簪随手扔出,任由高高盘起的秀发散落在肩膀,金媚娘贴在静亭的后背上,声音平添了几分娇弱:“我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大醉是什么时候了。”
“上次不记得没关系,下次就是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