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呢,唐毅烧了所有罪证,严党失去了最好的武器,东南的士绅都安全了,同样的,也就撼动不了他徐阁老的地位,
可以说,唐毅用他一个人,换取了整个心学一脉的安全,徐阶获益匪浅。
官场上最怕欠人情,唐毅这么一干,不管有辜的,无辜的,心学上下都欠了唐毅的人情,无论如何,唐毅都要保。
可是呢,唐毅惹得篓子太大了。
嘉靖这些日子正为了南京被攻击而上火呢,光是打死的小太监就有六七个,嘉靖是认定了有人暗中勾结倭寇。而月港的那些资料又指向了东南的大族。
很显然,严党会把唐毅的行为说成是掩护那些大族,唐毅——大族——倭寇,这三者一旦连结到一起,嘉靖就会发飙,就会疯狂,天子一怒,非同小可!
徐阶痛苦地揉着太阳穴,“义修,此事不好办啊!”
唐顺之翻了翻白银,心说我好歹也是一部尚书,要是好办,我还用找你吗?沉吟一下,唐顺之尽量用和缓的语气说道:“阁老,行之落了今天的处境,是为了他自己吗?还不是为了大局,为了大家伙?别人不明白,咱们可应该清楚啊。也不是我嚼舌头根子,当初就不该派赵贞吉南下,赵大洲嫉恶如仇,百折不挠。他一味往前猛冲,结果弄得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才逼得行之兵行险着……”
唐顺之本想着控制情绪,可越说越气愤,他不由得提高了声调,“徐阁老,赵贞吉是你的弟子,唐毅也是我的弟子,天地君亲师,天覆之,地载之,君上父母师长恩任养育教导之,呵护之!如果行之有了危险,我绝不会坐视不理,到时候我就把工部的烂账都掀出来,大不了同归于尽!”
徐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几时唐顺之如此疯癫了!可转念一想,工部的烂账轮起威力,一点不比月港的事情小。毕竟东南闹得再厉害,离着帝国心脏远着呢,要是在京里弄出事情来,他徐阶可就没好果子吃了!
徐阁老连忙摆手,“义修,我是说事情不容易,可没说不管不是,要是连唐行之都不保,老夫哪还有脸面对家乡父老啊!只是该怎么保护,要费一番思量,毕竟陛下再气头上,老夫要是给唐毅求情,只怕陛下会起疑心,当然了,不是老夫怕,而是一点起了疑,我说什么话都不顶用了。”
唐顺之眉头紧皱,的确嘉靖这条怪龙太难捉摸了,一个不好,徒弟的命就没了。他来回走了两圈,突然眼前一亮。
“阁老,我倒是有个主意。”
“快讲。”
“您干脆学严阁老?当初他是怎么把赵文华保下来的,不妨就故技重施!”唐顺之低声说道。
寒天一点水,点点在心头。
徐阶瞬间脑洞就打开了,没错,看了严嵩那么多次表演,化不可能为可能,牛叫三遍都知道吃食了,堂堂一个大活人,连这点本事都学不会吗!
严阁老是卑鄙无耻,可是官场只问成败,再说了,这一次保下唐毅,就能收拾东南的人心,巩固在心学当中的地位,怎么算都是一笔合适的买卖。
对于政客来说,利益永远都是最重要的,徐阶权衡利弊,渐渐有了主意。
……
靠着年初解送的一批市舶银,玉熙宫总算是修完了,嘉靖坐在昔日的云床上面,脸沉得和黑锅底儿一般。狭长的眸子从严嵩和徐阶的身上不断扫过,锐利如刀,两位阁老都感到冷飕飕的。
一直等到严嵩的双腿都跪麻了,嘉靖才淡淡说道:“起来!”
冰冷的两个字,背后却藏着无穷的怒火,仿佛要把玉熙宫给烧了一般。
又过了好一会儿,嘉靖才幽幽地看着徐阶,冷笑道:“朕猜严阁老今天一定会上奏泉州的事情,朕就先替他问问,徐阁老,你怎么看?那个逆臣该如何处置?”
嚯,直接叫逆臣了!
嘉靖的气还真大啊!徐阶慌忙跪倒,“启奏陛下,臣以为阻挠钦案办理,属于十恶不赦之罪,更何况案情又和犯官有所牵连,更有党护之嫌。公然烧毁罪证,不说亘古未闻,也是极为少见,其人之罪,罪不可恕。”
嘉靖只觉得一阵荒唐,什么时候温吞水一样的徐阶这么干脆了,莫非他想牺牲唐毅,保全自己?
要不说嘉靖怎么难伺候呢,这位的思维方式和正常人永远都不一样。
“徐阶,难道光是一个人的罪孽吗?”嘉靖几乎咆哮问道。
“臣以为或许还有人员牵连,不知道严阁老是否也是如此看?”徐阶满怀期待地看着严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