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发碧眼的老者点头,也抬头望向那千军万马般的白色浪潮:“四九年,差一点就失了这处东方阵地。好在有那动乱十年,再加上同仁的不懈努力,这才在万分艰难下打开了一些局面。中国是一党制,对他们来说有利有弊,但对我们来说,却是弊远远大于利的。一党专政,我们便失去了游说博弈的土壤,这几年他们内部反腐,之前打好的根基很多说断也就断了。”
红袍青年眯眼看潮:“其实最难捉摸的,还是人心呐。”
排山倒海的大潮如移动的城墙般压顶而至,果真如乍起春雷般轰鸣。红袍青年忽然嘴角微扬,竟不顾那比观潮台还高的涛天巨浪,回望向身后的人群,却只看到一袭紫衣悄然隐入人潮。
“主教大人?”鹤发碧眼的老者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人群,却一无所获,疑惑地看着红袍青年,在他眼中,身边这个少年老成的裁决厅大主教从来都不会不会说无谓的话,也做无谓的动作。他看向人群,人群中必有他所中意之事。
老者挺了挺身子,身侧一名黑衣保镖便凑了上来:“去看看。”
红袍青年却摇了摇头:“算了。”
老者颇有些疑惑,但想着在异国领土不宜过于高调,便挥了挥手,让黑衣保镖退下。他的确有些困惑,因为从裁决厅主教大人决定要踏上这个东方神秘古国的时,他便不知道到底为何而来。虽然拿到新能源机密对组织很重要,但绝对没有重要到要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教大人亲自出马的地步。
圣教裁决厅红衣大主教,教皇之下,万千教众之上,裁异端生死,决内乱惩戒。
从红衣大主教十四岁接过教皇赐予于裁决圣杖伊始,就没有人怀疑过他能否胜任,因为传闻这件红衣的神圣主教袍,是大主教走向神坛的路上披荆斩棘,用自己和敌人的鲜血染就了这件红色主教袍。
人群里,一袭紫衣此时披上一件浅灰的半袖风衣,退回最远处的观景台,但视线却一直在那红袍青年的身上。
此时她已经可以百分百地笃定,那一身红袍的青年的确不是她心中万分思念的李徽猷。
可是,他究竟是谁?为什么会跟李徽猷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徽猷的两位兄弟她都见过照片,大哥弓角高大魁梧如再世元霸,三弟云道文质彬彬,如今走的是仕途,这一口流利意大利语的青年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袁紫衣拿起手机,远远地拍了几张图片,见那红袍青年为首的一行人缓缓从前方观潮台退出来,她便也远远地缀在了后方。
目送红袍青年上了一辆上海牌照的宾利,一行车队缓缓驶离,她才将拿起手机,翻出相册,刚刚远远拍下了红袍青年的侧脸,但并不算清晰,倒是后来的车牌号等一系列照片都颇是清楚。
她想了想,有点犹豫,她不想一个简单的误会,会给正在国外执行秘密任务的他带来什么麻烦,这就意味着她不能使用内部资源来进行调查,否则按内部惯例,这些照片都会被分类存档,敏感的或许还会被送到更高的层面。
她拿出手机,拨了一个他曾经留给她的号码,响一两声,那边很快便传来一个颇具磁性的男声:“你好,我是李云道,请问您是哪位?”
山西五台山,位列四大佛山之首,奇峰灵崖,为文殊菩萨道场。台怀灵鹫峰,菩萨顶金壁辉煌绚丽多彩,是五台山最大的喇嘛寺庙。庙前百十台阶,往常香客如云,今日却只有一喇嘛和一老驴,皱纹纵横的老喇嘛在大太阳下缓缓地对着那山顶的宝殿行五体投地大礼。台阶下,数百僧众在大喇嘛带领下,虔诚颂经,似在护佑那行身语意三敬佛祖的老喇嘛和那头仿佛听得懂人话的老驴。
不知过了多久,老喇嘛停了下来,从身畔的驴背上取下布囊,喝了些许清水,又吃了点面馕。台阶上,两只蟋蟀在阴凉处正斗得不可开交。
老喇嘛放回布囊,叹了口气,慢慢地弯腰,拎起其中一只蟋蟀放在掌心,怜声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身边的老驴“嗯昂嗯昂”叫唤了两声,仿佛听懂了老喇嘛似是而非的言语。
老喇嘛叹了口气,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到最下面一处草地,将那蟋蟀轻轻放回草丛。
老驴也跟了下来。
老喇嘛看了那为首的大喇嘛一眼,微笑点头,而后又重新回到起点的第一阶台阶下,重新行那五体投地的参佛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