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务正业正文卷第三百七十七章奇怪的君臣此刻的张居正,对日后的大明充满了无限的期待,大明的发展让张居正有了一种奢望,那就是大明可以在陛下手里,从沉睡中醒来。</p>
这种期待,来自于生活的各方各面,比如说面前的堪舆图,就变得愈发精细了起来,而地图的精细,影响是方方面面的。</p>
比如从军事层面考虑,一份十分精细的堪舆图,可以更好的根据地形水文等环境,来规划战役以及后勤筹措,根据地形的高低和山脉等走向,构建防御工事,营建营堡和关隘,在对外作战上,更好的展开行动。</p>
戚继光曾经评价过大明更加精密的北平行都司堪舆图:一支没有可靠地图的军队,所有的行动都是盲目的,而且往往局限于军事情报的狭隘信息,无法做出正确的决策。对地形细节不了解,通常会对决策产生负面影响。如果当初他有如此精密的地图,土蛮汗将会永远留在大鲜卑山东麓。</p>
比如从经济层面考虑,一份更加精准的地图,代表着更加合理的道路规划,更加合理的资源配置,更多的水利建设,这样就有更多的粮食,更多的人口,更多的可能性,大明对腹地的地图,也极为失真,九龙驿道,有很多地方,都可以进行更改,让货物和信息的流通更加便捷。</p>
如此种种,都是精密的堪舆图带来的成果,这也是格物院格物博士们整日里在算盘上敲出来的功劳,缇骑、驿卒们收集的数据是十分原始的,需要海量的计算,才能一点点补足面前这副巨大的堪舆图。</p>
当大明皇帝说要派格物博士前往的时候,张居正立刻表示了会全力配合。</p>
“这就不得不提到松江造船厂总办郭汝霖和赵士祯刚刚送来的新船了,朕给它取名,观星舰,主要目的,就是给大明的格物博士用来观星。”朱翊钧让冯保抬上了一台模型,这个新船是朱翊钧下圣旨说明了皇家格物院的需求后,从三桅夹板船的基础上改出来的。</p>
这艘船最大的特点就是,有许多的观测仪器,比如位于船首位置的风速、水文仪,还有两个下探式取水器,专门负责测定海水的盐度,船中间的位置,则是镶嵌在甲板上,人可以坐在里面观星的六分仪,以及其他的观星仪。</p>
而在船舷部分则是火炮、火铳、碗口铳等火器,船舱并不能载货,而是装满了油料和火药。</p>
一条观星舰,他的火炮、火铳、碗口铳都是用来防止海寇的,大明船舶设计多少有点火力不足恐惧症,即便是从来不单独出动的观星舰,也有火力配置,这是种病,但朱翊钧也治不好这种病,嘉靖二十三年以后,倭患闹得有多凶,这种病就有多重,根本就治不好。</p>
而这条船最让朱翊钧在意的便是搭配而成的玻璃度盘经纬仪,这玩意儿极其精密,一台的价值不菲,光是上面的镜头,因为是水晶烧制而成,一块就要二十四两银子,而一台经纬仪,造价超过了二百两。</p>
“有了这种船,大明开海才不是无头苍蝇乱转了。”朱翊钧看着模型,心情极好,和张居正、戚继光挨个介绍船上的种种。</p>
“这个底部的说是舵又不像舵的是什么?”戚继光好奇的问道。</p>
朱翊钧弯着腰看着蹲在地上的戚继光指的位置,笑呵呵的说道:“洋流仪,测洋流,方向流速以及深度,戚帅,海里还有河,红毛番的大帆船能从秘鲁来到吕宋,尤其是在赤道无风带穿梭,靠的就是这个海里的河流。”</p>
冯保和张宏面面相觑,大明帝国最有权势的三个人,皇帝、宰相、大将军,加起来一百多岁了,丝毫不顾及形象的蹲在地上,跟村头大槐树下的老妪,几无区别,三个人言谈时,也跟东家长西家短的老妪一样,眉宇之间闪烁着兴奋。</p>
真的是奇怪的君臣。</p>
“到时候,费利佩二世再来提船,肯定要雇一些咱们大明的舟师和水手,到时候让这条不做买卖的船随行,嘿嘿嘿。”朱翊钧的笑带着点偷鸡的坏,安东尼奥有经验,但大明有科学啊,你经验再丰富,等大明把这条海路给研究明白,新世界到底是谁的新世界,那就不好说咯!</p>
“哦吼!陛下的主意不错!”戚继光一脸了然,不断附和着点头,十分赞同。</p>
都是同道中人,陛下的心思,张居正和戚继光都再明白不过了。</p>
“这船造价几何?能带多少人…”张居正开始询问起了观星舰的详细参数,要问清楚配置,才能安排人去开动,去观测,这东西好用,也是要量去的堆的。</p>
朱翊钧和张居正、戚继光沟通了很久,朱翊镠则是围着观星舰左转三圈,右转三圈,显然是十分喜爱,但朱翊镠知道这玩意儿是国之重器,看着再眼馋,但他碰都没碰一下,当年他闯了偏殿,差点碰坏了皇帝的手办,陛下那副杀人的模样,朱翊镠记得非常清楚。</p>
“行了,喜欢就带走一个吧,造船厂送来了四个模型,就是让朕知道造船厂在忙些什么。”朱翊钧大大方方的送了朱翊镠一个。</p>
“谢陛下圣恩!”朱翊镠让两个小黄门抬起来,带着模型就溜了,他要把模型放到潞王府去,除了万国美人之外,朱翊镠也很喜欢手办,也是兄弟二人少数比较相同的爱好。</p>
大明皇帝本就有点不务正业,朱翊钧喜欢手办这种事,也不是个秘密。</p>
“哥,我先走了!”朱翊镠叮嘱着小黄门慢些,别给摔了,他一边走一边跟皇兄打招呼。</p>
朱翊钧嗤笑了一下,摇头说道:“这孩子,也就赏赐他喜欢的东西时,才叫朕一声陛下。”</p>
张居正则打量了一下朱翊镠背影,眼神里有些复杂,他既希望朱翊镠成才,万一皇帝有个三灾六病,朱翊镠这个现在实际上的太子,就要坐上龙椅了,另一方面他不希望朱翊镠真的成才,所以朱翊镠的讲筵,都是皇帝和大学士负责,如果潞王有德,那潞王恐怕会成为朝中的一个山头。</p>
张居正说,事物之间的联系普遍存在,则矛盾普遍存在。</p>
“朕想要把部署在广州电白港、福建月港的六艘五桅过洋船,借调到吕宋,可以用到攻伐马六甲海峡海事之中,国姓正茂和鹰扬侯,就是再有本事,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朱翊钧看着戚继光和张居正,思索着此事的利弊。</p>
吕宋总督府,毕竟是海外总督府,一旦六艘五桅过洋船部署到了吕宋,如果琉球、长崎有战事,松江府水师的十条五桅过洋船出动超过了四条,海洋军事力量就会失衡,吕宋强过大明本土,自古这诸侯强过朝廷,都会出问题。</p>
说要把人杀干净,朱翊钧答应过鲁伊的,天子金口玉言,说话自然要算话。</p>
“陛下,国姓正茂是值得信任的,但臣不认为这么做是好事,人心是经不起考验的。”张居正的态度比较明确,他不赞同,而且明确表达的反对,理由是人心经不起考验。</p>
“陛下,臣以为先生所言有理,马六甲的争夺,必然是一个长期而攻坚的事,借调六艘五桅过洋船过去,只是锦上添花,还是得靠水磨的功夫,把红毛番建立的营堡,一个个给拔掉。”戚继光从军事角度说明这种借调,其实对战局的改变不大。</p>
马六甲海峡的争夺,必然是个绞肉机,既然是绞肉机,自然是要吃人的,红毛番不肯让,大明强行要,既然要吃人,那只能用土著的命往里面填了。</p>
朱翊钧思考了片刻说道:“二位所言有理,那就各借调一艘过去,这样吕宋就有五艘五桅过洋船了,让国姓爷办事,总不能一点东西不给,让国姓爷光拿着一道圣旨办差吧。”</p>
“又想马儿跑,又不想马儿吃草,没这个道理。”</p>
“陛下圣明。”张居正表示了赞同,吕宋总督府有五条五桅船,而大明松江、宁波、福建、广州一共驻扎着十八条五桅船,在大船上,大明的腹地处于绝对的军事优势之中。</p>
“宁远侯要回京了。”朱翊钧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儿,李成梁。</p>
朱翊钧看着戚继光,十分确信的说道:“戚帅要招待好宁远侯,莫要生分了,闹出什么别扭来。”</p>
“陛下宽心。”戚继光给陛下做出了承诺,李成梁一直这副忠君体国的模样那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如果李成梁真的谋叛,戚继光也会让李成梁知道厉害。</p>
李如松极为兴奋,上次和父亲一别已经三年,他离开辽东已经七年之久,当初的混小子,现在已经长大成人,他带着二十骑,快马加鞭的赶完了蓟州,到了蓟州,却没有见到李成梁,因为李成梁带着三十个随扈,跑山里打猎去了。</p>
李成梁还以为他入京的时候,朝里会吵上几日,他就消遣去了。</p>
日暮时分,李成梁才满载而归,板车上,躺着两头野猪,一头是眼睛被射了一箭,直接毙命,一头则是被射成了刺猬,这野猪可是山里的霸王,尤其是在京畿附近,没有老虎这种猛兽的情况下。</p>
随扈身上挂着许多的飞鸟,还有些小兽,兔子、獐等猎物。</p>
“爹!你回来了。”李如松看到了李成梁的身影,立刻的迎了上去,二十岁的李如松,天不怕地不怕,三十岁的李如松已经有了帅才的几丝风范,李成梁从李如松的眉宇之间,没有看到桀骜不驯,没有看到骄躁狂妄,当初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的李如松,显然成器了。</p>
“说了多少次了!办公事时,要叫职务!军营无父子。”李成梁看着李如松身后的一群人,还有两名宦官,下意识的训诫了一句。</p>
“知道了爹!”李如松答应了下来,但就是不改。</p>
“混小子,伱爹现在打不过你了,蹬鼻子上脸了是吧!”李成梁笑骂了一句,这混账儿子随他。</p>
“宁远侯接旨。”两个宦官上前一步宣旨,都是车轱辘的话,主要表彰了下李成梁在辽东尺进寸取的功劳,同时对李成梁的忠君体国,又是一顿天花乱坠的夸赞,李成梁俨然成了赤胆忠心的典范。</p>
谁闲的没事干,把全家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造反玩儿?</p>
李成梁当初封伯的时候进京谢恩,陛下对他礼遇有加,现在入京叙职,陛下还专门让儿子过来,这是怀诸侯,面子都是互相给的,朝廷给了面子,李成梁要接住,要不然朝廷不体面,李成梁也体面不了。</p>
“二位天使,我这里有份奏疏,还望二位天使呈送御前。”李成梁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本奏疏,递给了两位天使,顺便还递了价值二百两银子宝钞局出具的银票。</p>
两个宦官拿走了奏疏,没拿走银子,就直接离开了,这银子拿了,明天这二位,就只能沉井了,冯保对下的约束极为严格,尤其是内官和外廷打交道,银子绝对不能拿,但是内部贪腐的问题,冯保的处置并不激烈。</p>try{ggauto();} catch(ex){}
拿外廷的银子是内外勾结,拿内廷的银子是蛀虫,罪名不同,惩罚自然不同。</p>
“奏疏写的啥?”李如松好奇的问道。</p>
李成梁没好气的说道:“大人的事儿,你少打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