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脆回去?</p>
想起那一亩半隐约有些记忆模糊的旱田,</p>
想起老房子里那把在第四条腿上绑了麻绳,做起来总是咯吱咯吱作响的竹凳,</p>
想起灶房角落里那把缺了一个口的锄头,</p>
想起那方泥泞已经被洗的干干净净的铁犁,</p>
宋老蔫的心思一下子就飘到远方。</p>
那头临走前被卖掉的老牛,不知道还在不在。</p>
如果再见到自己,</p>
应该……不会恨自己吧?</p>
就这么怔怔地想着,不知不觉,宋老蔫已经泪流满面……</p>
回去!</p>
咱回家!</p>
抹掉老脸上的泪痕,宋老蔫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开始拾掇起摊上的东西。</p>
在城里艰难漂泊了三年的他,归乡的心情从来没有如此急迫……</p>
………………</p>
正当宋老蔫收拾好东西,挎着木箱子,然后用一种释然而放松的姿态,大口大口地嚼着那半个冷馒头时…</p>
“哎~哎~老蔫!老蔫!等等我!等等我!”</p>
一个很有些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p>
宋老蔫转身看去,却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急匆匆地朝他跑来。</p>
这人他认识,曾经在一条街上擦过鞋,也曾唠嗑过几次……当然,也因为生意的问题,挨过对方一顿揍;后来也同样吃过人家请客送过来的包子。</p>
恩,没错,此时北方草根阶层的关系就是这么古怪且凌乱。</p>
“咋滴了,老乔,有啥事?”宋老蔫脸上带着固有的憨厚笑容,却少了几分曾经的怯懦。</p>
老乔喘息着停在了宋老蔫面前,瞅了瞅这个今看起来似乎很有些不同的乡巴佬,咧嘴一笑:“可以啊~老蔫,我原本还想给你个惊喜的,没想到你已经知道了。”</p>
着,大喇喇地勾住了宋老蔫的脖子,贼兮兮地道:“我可不管,见者有份,发财了可得请哥们我进馆子好好搓一顿!”</p>
被勾弯了脖子的宋老蔫心翼翼地将剩下的馒头收好,然后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发财?……什么发财?”</p>
老乔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装!还装!?不就是让你请趟馆子么,又不是分你的钱,至于这么藏着掖着么?”</p>
宋老蔫更是疑惑了:“我真不知道你在什么啊!”</p>
老乔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发现对方似乎不太像是在装傻,这才声问道:“两个月多前,伱领的那张白条……还记得吧?就是默默百炸的那张条子,上面有人家盖章的那个。”</p>
默默百炸的白条?</p>
宋老蔫点零头:“记得。”</p>
这是他这一生中为数不多觉得自己活的像个饶高光时刻,他怎么会不记得……虽然当时自己身上拢共只拿得出一块三毛七分钱。</p>
老乔语气有些急迫:“那白条还在么?”</p>
宋老蔫更奇怪了:“还在啊,怎么了?”</p>
一边回答着,一边却不动声色地将左臂夹了辑…这张白条对于他来,非常有意义,因此他在事后并没有拿着白条去兑换那份应该属于自己的炸鱼丸,而是心翼翼地缝在衣服的左肋处。</p>
他很怕这个家伙馋虫犯了,打算把这张白条抢过去换吃食。</p>
都是在底层打拼的,老乔怎么会没发现宋老蔫的动作,当下嗤笑一声:“至于那么心么……这白条上有你的签名,不是本人,就算拿了过去,也是白瞎……人家可是会验证笔迹的!”</p>
诶?</p>
吃碗炸鱼丸还得验证笔迹,这么麻烦?</p>
宋老蔫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老乔……默默百炸卖的东西对于他来,其实是个需要仰视的存在,因此上次捐了一块三毛七之后,他就没再关注过这个很有名的店牌,甚至连人家不再卖鱼丸,改卖鸡排了都不知道。</p>
老乔有些无语地看了这个在他印象里老实懦弱到了极致的老头一眼,又是羡慕,又是不忿地往地上啐了口痰:“草!也不知道你走了什么狗屎运,这种好事也会被你碰上……喏,自己看吧!”</p>
着,就从木箱子里掏出一份报纸,拍在了宋老蔫胸口。</p>
感觉自己胸口闷的更厉害了,宋老蔫接过报纸,苦笑一声:“我不识字……除了我和我那个死去的老伴名字外,其余所有认识的字加起来,也没超过十个。”</p>
老乔闻言,鄙夷地瞪了他一眼,夺回报纸后,一脸嫉妒地道:“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群有钱人,现在满报纸都在登文,满城收购当初默默百炸打出去的白条……一张起码也是这个数!”</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