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朝堂之中的宰执大臣们的眼睛都红了起来。</p>
这正是当年欧阳修写了《朋党论》非但没有缓和危机,反而加剧了危机的原因——嘲讽不是这么开的。</p>
一句话,就将其他人都放到了小人的位置上。</p>
那些人能放过庆历君子?</p>
不打死才怪!</p>
也就是当时的仁庙脾气好,换一个天子,范仲淹等人都要被欧阳修连累,这辈子都难有重用!</p>
而现在都堂上的宰执们,显然脾气不算太好。</p>
吕公著更是绝望的闭上了眼睛。</p>
他知道刘挚和王岩叟都没救了!</p>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沉默。</p>
不参与攻击,就是对这两个人的最大帮助。</p>
刘挚却是已经放开了,他顿首再拜:“臣不敢……只是,臣以为臣乃一片忠心……”</p>
“乃是见开封府之弊,故而言之……”</p>
“开封府胥吏索贿,已被惩处!”韩绛在这个时候,持芴而出,打断了刘挚的话。</p>
“官家更召了开封府,当面训诫,以德教之事嘱咐,命其改正!”</p>
“祸患既除,还有何弊?”</p>
韩绛抓时机的能耐,自然是很强的。</p>
他的质问,恰到好处,符合身份。</p>
刘挚没有看韩绛,他依旧盯着御座,答道:“开封府的胥吏虽然被惩处了……”</p>
“可是开封府欺君、舞弊之罪,却未能深究!”</p>
“臣是御史,自当弹劾!”</p>
刘挚现在已经有觉悟了。</p>
韩绛的质问,让他欣喜若狂。</p>
他俯首再拜:“右相康国公,为何如此偏帮开封府?”</p>
“会不会,是因为右相和开封府在暗中勾连,结为朋党?”</p>
他说着,就伏地不起:“臣与监察御史王岩叟,乃是君子之交,可若右相与开封府暗中勾结……”</p>
“臣愚钝,恐非社稷之幸!”</p>
他很清楚,自己被贬是注定的事情。</p>
若能拉着韩绛这个王安石的朋党一起出知。</p>
那么,他完全不亏!</p>
然而……</p>
“卿难道不知道吗?”</p>
“朕委任了侍御史安惇、秘书少监傅尧俞两位大臣,前去祠部、大理寺及开封府复核……”</p>
“经查,开封府胥吏乃是索贿……”</p>
“至于诸沙弥之佛法、经文修为,确实深厚!”</p>
“此乃秘书少监傅尧俞当场考核之结果,诸沙弥在佛法、经文上,皆远胜惠信二徒!”</p>
“故此,并无欺君、舞弊之事……”</p>
刘挚顿时愣住了。</p>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那位少年官家,居然会主动替韩绛辩解。</p>
这难道不该是韩绛出来和他对质的吗?</p>
这是什么情况?</p>
旋即,刘挚就知道了。</p>
宰执们果然没有看错!</p>
这位陛下真的有汉明之质、唐宣之德。</p>
更有着汉文帝的几分做派!</p>
他是在保韩绛!为了保韩绛,不惜以天子之尊,直接质问他这个臣子。</p>
他输了!输的干干净净,也输的不冤!</p>
输在错判了天子!</p>
这个少年天子,是真的会伪装,也善于隐忍。</p>
可只要碰到了他的逆鳞,他就一定会出手。</p>
就像现在,就如此时此刻!</p>
而当赵煦亲自开口,将问题全部捅开后。</p>
早就已经按耐不住的御史们,就集体持芴上前。</p>
“陛下……臣要弹劾侍御史刘挚狂悖无礼,君前失仪……”</p>
“刘挚指斥乘舆,孩视天子,诽谤宰执,其罪当诛!”</p>
“刘挚、王岩叟,公然结党,绝不可留!”</p>
一个个新党御史,群情激愤。</p>
便是旧党控制的谏院,这个时候也开始了切割行动。</p>
左谏议大夫知谏院赵彦若拜道:“刘挚、王岩叟,越御史之本职,违背慈圣圣旨,非议朝政,诽谤国家宰执,宜当重重贬斥,以儆效尤!”</p>
旧党,从来就不是一条心。</p>
何况,刘挚、王岩叟,侵占的是属于谏官的权柄。</p>
赵彦若能忍到现在,已经是给足了面子。</p>
而现在,他就必须发声、站队。</p>
这是立场问题,也是原则问题,也是在暗中救这两人!</p>
因为他将这两个人的罪名,悄无声息的从新党御史们扣上的那些看着就吓死人的罪名,变成了越职言事、违背圣旨、非议朝政、诽谤宰执。</p>
看着是挺吓人的。</p>
可至少比指斥乘舆、诽谤先帝、孩视天子、窥探两宫、公然结党这一系列罪名要好。</p>
刘挚和王岩叟,自然是知道轻重。</p>
赵彦若一开口,他们两个立刻就匍匐在地,顿首再拜:“臣等知罪……”</p>
按新党的罪名,他们两个哪怕能活,恐怕也得去沙门岛了。</p>
而赵彦若则只是要求‘重重贬斥’。</p>
贬官,虽然很可怕,但至少还是官,还有机会起复。</p>
应该留待有用之身,以图将来!</p>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