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袁可立的话触动，朱由检知道自己必须下决断了。连袁可立这样的中立派大臣，入朝第一件事都是弹劾魏忠贤。自己继续留着魏忠贤，还有什么正面作用呢？</p>
唯一让他有些放不下的，就是二百万两陵工的捐纳，魏忠贤还没有完成：</p>
“本来打算让魏忠贤给我捞足银子再走，现在看来是留不下他了。”</p>
“捐纳公士的银子能收多少就收多少，收不够就抄他们的家！”</p>
抄家这种事情，朱由检是不怎么愿意的。</p>
一是因为抄家这种行为太过激烈，容易引起大臣抵触。</p>
二是因为抄家时财物容易被隐瞒，能抄到十分之一就算不错，除了现银之外还要想法变现。</p>
所以朱由检更倾向于让阉党和他们的支持者用钱粮捐纳公士，自己掌握名单后，慢慢搜刮他们。</p>
如今阉党的崩盘速度太快，朱由检也只能杀鸡取卵、挑几个人抄家了——</p>
二百万两陵工的费用，一定要让他们凑齐！</p>
做出这个决定，朱由检向袁可立道：</p>
“爱卿不必多言，朕心里已经有决断。”</p>
“今日只商量兵部事务，其它想说的话，留在明日朝会上再说！”</p>
又让袁可立坐下，不用继续站着。</p>
袁可立谢恩坐下，对当今皇帝的第一印象，就是有很有主见。</p>
随后听皇帝提到林丹汗封贡之事，想到这件事的经过，对皇帝的这种印象更深了：</p>
“除了林丹汗被封顺礼王的诏书外，其它封爵诏书都是陛下私自发放的，只是经过廷议，朝廷承认了而已。”</p>
“这位陛下很有主见，也不是那么在乎约定俗成的规矩，他想做的是太祖、成祖那样大权独揽的皇帝。”</p>
想到皇帝私下册封顺天贵族，还有对朝会制度、廷推制度、廷议制度、官员加衔等方面的改动，袁可立知道这位皇帝并不怎么在意文官约定俗成的规矩。</p>
之所以没有闹出中旨之类的事端，是因为这位陛下明面上还比较尊重规矩，被阉党驯服的大臣也没有胆子反抗。</p>
如果是正直敢言的大臣在朝，皇帝的这些改动是绝不会轻易通过的。那些人不可能随随便便答应、不会按皇帝的规矩行事。</p>
袁可立自己就曾是那样的人，知道他们的想法：</p>
“要是再年轻几岁，我一定要和陛下好好说道说道。”</p>
“现在风烛残年，能做点事就不错了，还是不要随便插手其它事情了。”</p>
年轻时袁可立敢抗万历中旨诛杀阉宦，但是在天启年间的时候，他就能够在阉党当政的局面下仍旧做事。只是魏忠贤做得太过，让他实在看不下去，才不得已致仕。</p>
如今这位新皇帝的做法虽然和他的理念有些不合，却没有闹出中旨那样的事情。袁可立不愿随意插手这些事，破坏他和皇帝之间的关系。</p>
封贡这件事情早已定下，袁可立的看法和孔贞运差不多，觉得这些类似土司的爵位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每年花点钱而已。</p>
让他在意的是，这些草原部落，能不能抵挡后金。</p>
“孙承宗大学士督师辽东的时候，就认为草原诸部不可用，只会索要市赏。”</p>
“王象乾当时是蓟辽总督，只知道一味讨赏安抚那些部落，也因此被孙督师提议，废除总督职务。”</p>
“陛下想让草原部落抵挡后金、让王象乾整修长城，臣以为作用不大，难以达到预期。”</p>
向皇帝说着这些事情，袁可立将孙承宗、王象乾等人的恩怨，解释得一清二楚。认为王象乾只知道一味讨赏，靠他是没法抵御后金的。</p>
朱由检只是听朝臣说王象乾在草原诸部威望素著，此时才明白威望是怎么来的。</p>
不过他本来也没指望王象乾这个老臣能够打仗，真正被他寄予厚望的，是他任命的武提督满桂。</p>
如今满桂早已到任，并且在整顿长城防务，王象乾到了之后，只需要安抚草原部落，把他们转化为顺天贵族即可。</p>
所以朱由检道：</p>
“草原部落不堪用，朕早已经知道。”</p>
“但是如今大明和后金相争，大明不用他们，后金就会使用。”</p>
“只要这些草原部落不为后金所用，就是大明的胜利。”</p>
说着，朱由检命人将自己绘制的一幅地图挂起来，指着大明、草原、后金的形势道：</p>
“塞外到辽东这一带草原辽阔，总是要有人占据的。”</p>
“与其让投靠后金的人占据，还不如让林丹汗占据。”</p>
“到时候后金想绕过山海关从草原破关，就先需要攻打他们。”</p>
“无论他们能抵挡多久，都能为我们预警、同时争取时间。”</p>
向袁可立阐述自己的战略，朱由检对草原部落的期望，便是不让后金轻易从草原通过，争取锁住后金。</p>
至于抵挡后金的进攻，朱由检从不抱以希望，他给草原部落的命令，也是尽力抵抗之后就能撤走，朝廷会弥补他们损失。</p>
这种做法，朱由检称之为“动态防御”，目的是用一个个草原部落的阻击，削弱后金兵锋。等后金攻到长城前面时，就是强弩之末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