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世家门阀与皇子之间狗屁倒灶的破事儿,谁愿意管?
更被说马周乃是寒门出身,天然便对门阀殊无好感,愈发厌恶其行事风格……
李君羡前脚刚刚离开,褚彦甫便怒气冲冲的来到京兆府衙门,状告魏王李泰纵使家奴损毁褚家书籍纸张无数。
负责登记的书吏将状纸收录之后记录在案,算是予以立案,等待择日开堂审理。褚彦甫却仍旧不肯离去,嚷嚷着要求面见京兆尹……
没办法,世家门阀就是有着种种特权,即便是对门阀极度不感冒的马周,也不能无视这种摆在明面上的规则,只能予以接见。
值房内,马周命书吏将刚刚的状纸拿来,细细审阅,褚彦甫则坐在马周对面,嘴里絮絮叨叨,一副遭受了天大冤屈的模样……
“咱大唐朗朗乾坤,却不曾想居然发生这等公然损毁别人财物之恶行,还有没有王法了?就算是魏王殿下,也是大唐的子民吧,也得遵守大唐的律令吧?又是打人又是损毁财物,若是不能依法严惩,恐怕天下百姓皆会认为吾大唐乃是暴秦之政,于国不利!”
马周清癯的脸上并无表情,眉毛却皱了皱,抬起眼皮指了指褚彦甫,淡淡道:“褚大郎,慎言!念在本官与尔父同朝为官的情分上,姑且认为你只是一时失言,不予追究。若是在外面依旧这般口无遮掩,会有何等后果,你自己想清楚。”
暴秦之政?
你特么是傻子么?这等话亦敢说出口!
当今天下虽然制度开放,并不因言获罪,可是你这一句“暴秦之政”明显是饱含对大唐之不满,对皇帝之不满,传扬出去极易引起一场舆论风波,陛下定然盛怒,砍脑袋未必,可是连累家族却是必然!
褚遂良乃当世书法大豪,深受陛下宠信,怎地有一个如此鲁莽的儿子?
坑爹啊这是……
褚彦甫吓得脸色一白,连忙闭嘴,不敢多言。
马周看了看状纸,文采不错,字也不错,不愧是褚遂良的儿子,家学渊源,即便是不怎么成器,这份文采比之一般勋贵家族的后代也强出不少。
只不过……
“褚大郎文采不凡,很是不错。不过这张状纸上固然叙述了事情经过,却未对损毁之物有一个清楚的数量,你只是要求既要对魏王殿下予以严惩,又要给予赔偿,那么这个赔偿的数额是多少?”
褚彦甫愣了愣,道:“在下非是无理取闹,魏王固然仗势欺人横行霸道,但是看在陛下面子上,又岂会苛求?自然是损毁了多少财物,便按价赔偿即可,多一文钱咱们褚家也不要。”
这句话说的还算有水平,显得很是大度,又给了皇帝面子。
但是……
马周抬手将那状纸放在桌案上,无奈道:“本官的意思,是你到底损毁了多少财物?”
褚彦甫道:“码头上整整一仓库的书籍纸张全都毁了,在河水里泡了汤,至于具体数目,自然有账簿记录为凭。”
马周摇摇头,道:“那是你自家的账簿,你总不会用你自家的账簿来作为凭证吧?不是不可以,而是如此一来证据便显得单薄了一些,不太具有说服力。毕竟若是魏王怀疑你家私改账簿,也是有理有据附和逻辑的。”
褚彦甫眼珠子瞪大,忿然道:“吾家世代忠良,家风清正,焉能做出那等龌蹉之事,贪图赔偿的几个钱?”
马周冷着脸:“本官只是说有这种可能,你能否认?”
当然不能否认。
既然到了司法程序,那就不能将道德作为标准,而是讲究真凭实据,这一点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为了多要赔偿私下里篡改账簿,这种可能当然是存在的……
褚彦甫无奈,问道:“那马府尹认为,该当如何?”
这可是数万贯的损失,褚彦甫有心想不要了,却着实舍不得……
马周悠悠说道:“这倒也不难,你家的账簿、码头上货殖出入的记录、以及你家进货之商铺的账目,三方查证,自然可以认定一个比较接近于真实数目的数字。”
啥?
褚彦甫脸都黑了,气道:“如此一来,岂不是还要去江南的印刷作坊和造纸作坊详细调查?”
江南距此千里之遥,山高水远的,这一来一去还不得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