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志宁接过茶杯,问道:“二郎不能出面,却不知谁人能比你更合适?”
房俊饮了口茶,放下茶杯,道:“自然是殿下。”
众人一愣,张玄素皱眉道:“事关储君之位,唯一能与殿下竞争的又唯有晋王,让殿下出面……只怕难免瓜田李下,有所不妥吧?”
李承乾却未出声质疑,只是看着房俊,等他分说清楚。
他对房俊之信任远远超过任何人,知道既然房俊能够认为他这个太子前去比别人合适,那么自然会有充足的理由。
房俊正色道:“这件事务必要殿下亲自出马,一则殿下身为兄长,要对幼弟爱护有加,此乃兄友弟恭之道也,哪怕面临储位危机亦不能丢弃了手足之情、兄弟之义。再则,也借机向陛下展示殿下的自信,自信可以处理好所有的政务,绝不担心有人会在政务之上胜过您。身为储君,在温良恭俭的同时,更要有睥睨天下的霸气,旁人皆认为晋王会对您的储位产生影响,但殿下自己却要充满自信,您是储君,储君亦是君,任何英雄豪杰皆是您麾下之臣,何况区区一个晋王殿下!若是没有这份笃定与霸气,何以承继大统,治理天下?”
于志宁击节赞叹:“说得好!”
他神情激动,看着李承乾说道:“殿下自幼聪慧,丰姿峻嶷仁孝纯深,朝中群臣素来仰慕。只是性格之中多了几分仁厚优柔,缺乏了几分身为人君的豪勇之气,总显得单薄轻浮,未能彰显雄浑气度。您缺的便是这么一股子自信!”
他越说越激动,上前扯着李承乾的手,大声道:“殿下您的名字叫做承乾,取的便是‘上承于天’之意,您是陛下的嫡长子,名分大义,天命所归!即便患有脚疾,有损人君之相,可人无完人,纵有一丝瑕疵,这天下谁又能比您更加尊贵呢?所以无论面对谁,您都应当挺直腰杆,睥睨而视,您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于志宁虽然出身关陇,但是洛阳于氏却早已与关陇贵族们形同陌路,在太子册封之时,他便受命成为帝师,教授太子学问,与太子相伴多年,亦师亦父,感情深厚,利益牵扯更是割舍不开。
所以他是一心一意想要见到太子成才,希望太子能够顺利登基。
无奈太子的秉性过于柔和,待人和善不争不抢,便少了几分少年人应有的锐气,显得不够出类拔萃。再者,当年坠马摔坏了腿之后留下残疾,对于太子的影响极大,同为兄弟的魏王李泰虽然胖了一些,但文采斐然心思敏捷,深得李二陛下之欢心,使得太子或多或少有了几分自卑之感。
待到晋王渐渐长大,更是钟灵毓秀出类拔萃,加之文德皇后去世,李二陛下对其钟爱之余愈发宠溺,便使得太子更加觉得难以与两个弟弟相比。
本身就温润柔和,再缺了少年人的锐气,自然是愈发自卑,没了那等身为储君舍我其谁的气质。
李承乾自然也知道自己的缺陷,可说起来容易,当真想要展示出身为储君的气度,却又不使得父皇感受到威胁,这其中的尺度把握何其难也?
只是心里为难,嘴上却没有说出来,握着于志宁的手,感激道:“多谢老师教诲,孤谨记于心,时刻反省。”
当即,几人又仔细斟酌了李承乾觐见李二陛下之后要如何说话,当真是字斟句酌,唯恐有所疏漏,导致李二陛下不满,反而弄巧成拙,得不偿失。
当然,这时候房俊与杜荷都很少搭话,于志宁与张玄素两人混迹官场一辈子,历经隋唐两朝,早已经修炼成了人精,对于言语之道深谙其理,对陛下的喜恶也深有了解,绝非两个年轻人能够比拟。
两人对李承乾耳提面命,一句一句的教给他,如何措辞如何表态,甚至于猜测李二陛下有可能的问题事先予以解答,务必做到滴水不漏。
当然,谁也不知道李二陛下究竟会是何等态度,说出何等话语,大家现在研究也只是定下基调,把持住一个方向,届时无论如何回答李二陛下的话语,都应当遵从这个方针,便不至于出错。
李承乾这人性格软弱有失人君之相,这是坏处,但同时也是好处,正因为性格软弱,所以更能够虚心纳谏,轻易不会自作主张,冲动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