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路。”</p>
他在心中对凯夏说着，慢慢扯开了衣领。</p>
在他的肩胛骨附近，寄生着一颗孤零零的红眼外视藤壶，细密的血珠正不断从那圈米粒般的牙齿咬住的伤口处渗出来。</p>
瑞文闭上眼睛，短暂地借用起了外视藤壶的视野，空无的视线慢慢被一片血红所覆盖，眼前的旷野上多出了密密麻麻的荧光。这些是掠食者的痕迹，相当一部分属于烈日生物。</p>
“有一大群灼热浮球刚经过这里。可爱又热情的小东西们，小心它们把你给烧成灰。”凯夏说道。</p>
“能把人烧成灰的东西能称得上可爱？”</p>
“当然。曾经有位女巫在婚礼上招来了这样一群东西。那场面可真是......干柴烈火。”</p>
“我打死不会参加一位女巫的婚礼。”</p>
瑞文在路途中交替使用着护目镜和外视藤壶，避开诅咒浓厚的区域和烈日生物们的痕迹。地平线的尽头似乎是此刻唯一笔直的参照物，脚下的草地随着自己的踩踏，在实体和几何线条中反复变幻，颜色从深黄到浅绿，深草中潜藏着某种大型烈日生物践踏过的痕迹。空气中逸散的诅咒气息随风而动，瑞文能感觉到腰间的一把镀银短刀在微微震动，拔出来一看，刃尖处已开始发黑。</p>
“暴露在这种地方太久会怎样？”</p>
“取决于最近的一个隘口散播的是什么诅咒。当然，不排除你会在迷路的过程中慢慢变成一条鱼。”</p>
“所谓的隘口，指的是那些吗？”瑞文睁开眼睛，指了指远方弥漫着漆黑雾霭的一处。</p>
在护目镜的作用下，他看见雾霭的源头是半空中的一道奇异缝隙，就像一只凭空睁开的眼睛，在纯黑之中夹杂上了说不出名字的诡谲色彩。取下护目镜，却又只剩下一片明黄带着血丝的天空。</p>
在那隘口所在位置的地面上，两把火松木折叠椅静静地靠在一起。</p>
“那是什么？”</p>
“曾有一对姐妹从家里跑出来，在那里偷偷喝了点酒，磕了些麦角提取物，那是种强烈的迷幻剂。那椅子上就是她们剩下的部分，没人敢去把它们搬走。”</p>
“这是离村子最近的一个隘口，只有五百多米远。你看那边，那就是埃尔斯巴里，女巫的聚落。”</p>
“这是烈日语吗？”</p>
“埃尔斯巴里是一代人语言中的口口相传，已经没有人知道它到底代表什么了。”</p>
“提醒一下，我的救星，如果你看见街上有人在做口头生意，最好不要靠近。他们交易的是一个人的内在属性，例如，一个人最常说的话，或者最好的笑容。”</p>
“他们怎么交易这些东西？”</p>
“用一把小刀和一副针线。”</p>
很快，瑞文就行走在了这座突兀出现在旷野中央的城镇街道上。空气中的诅咒在街上似乎不复存在，除了自己之，没有人身上是泛黑的。行人们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头，有的人身上穿着陈旧的土黄袍子，有人则穿着现代的衣服，还有一些人则一身黑色宽袍，脚上却不约而同地穿着铜锈斑斑的搭扣皮靴，脚踩着破旧的石板路。</p>
埃尔斯巴里的建筑风格和奥贝伦境内十分相似。事实上，瑞文有种感觉，自己肯定在城里见过一条布局完全一致的街道。</p>
可所有的轮廓都是失真的，稍不注意，就会在视线之外化为一大堆难以形容的几何线条。</p>
“相信我，我提供的是经过品质保证的快乐。”</p>
“嗑药磕出来的那种？别管他，我有一个更好的笑容，会让你忘却一切烦恼。”</p>
“就像你对前女友露出的那种？”</p>
斜顶房的阴影下，类似的交谈不绝于耳。这些旷野移民身上布满了各种颜色的缝线，内在交易对他们来说似乎就像城里的遗产交易一样常见。</p>
“看呐，那是薇拉，我的女巫朋友。她对男人可是别有一套。要认识认识她吗？”凯夏的声音在瑞文耳边回荡着。</p>
瑞文抬头看了一眼，摘下防风镜，夸张地挑了挑眉毛。</p>
站在自己面前的分明是一个肤色黝黑的男人，膀大腰圆，比自己还高出一个头，头发呈棕色蛇形盘曲在头顶周围。</p>
“嗨，好久不见，亲爱的。”</p>
从那人嘴里吐出的却又分明是属于女人的声音，又细又尖，像针一样刺痛了他的鼓膜。</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