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3日,瑞文坐上收尸人贝塔的黑色小卡车,把“木偶”理查德扔在车后箱里,朝着红溪医院开去。</p>
虽然什么都没看见,但他能确定,自己身边围绕着一大圈鬼魂。</p>
前一天正午,他坐在梦者之屋西面的战场边缘上,嘴里嚼着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黑面包和白面包,长久地看着那两支没有脸的军队徒手肉搏,永远分不出胜负。起初,他们叫喊着口号:“为了少数群众的平等选举权利!为了第九法案通过!为了保障情妇和特殊工作者的利益!”</p>
慢慢地,口号变成了空泛的:“为了胜利!为了自由!为了正义!”</p>
再后来,在不知第几次大休过后,他们彻底忘了自己是为什么而战。有一段时间,战场无比平静,他只能听见自己的两颗心脏平静跳动的声音。</p>
这些天,他还为那名无脸女人寻找了一下她名字的下落,为此造访了几座建在地表西部的家族墓园,让人遗憾的是,他并没有找到近几年被掩埋的年轻女性墓碑。</p>
红溪街区距离日轮街区有段距离,在更加偏北的区域,本来是更老更偏僻一些的别墅区,多作为上流社会的度假场所,但因年初的一起事故严重毁坏,短短几个月内已经不剩下什么人。</p>
而那起事故的源头,某种被称作“水怪”的东西,至今无人知晓下落。</p>
捷特和洛克茜拥有的遗产比自己更适合侦查,但这回不论是侦查还是实际行动,瑞文都想尽量把人数减至最低。雪莉福德的报案引起了比他想象中还要高的重视,这侧面映射了相关事件的危险程度比想象的更高,尤其是在越来越迫近“永恒的永恒”核心线索的时候。</p>
这次,不论能不能成功取得自己想要的线索,瑞文都要确保红溪医院和内部的事物被彻底处理。为此,他专门计算了治安官从报案起赶到此地所可能花费的最短时程,给自己算好了足够的撤离时间。</p>
在正式行动之前,他就会让贝塔用小卡车里的车载电话报案,相关部门成员的汇报永远在最优先受理层级。他在治安官赶到前至少有十五分钟突击行动时间,在这期间能办到什么就办什么,不计较得失,争取在治安官之前拿到想要的东西走人。</p>
这件事最终一定会在他和“永恒的永恒”之间决断,瑞文有着清晰的预感,就和凝视深渊法则一样,那家伙恐怕也已经达到了那个层级。</p>
红溪医院和周围破败的别墅建筑风格相当一致,由红砖和灰色石灰石堆砌而成,被路边的一大片树影所遮盖。刚刷过没多久的隔热漆斑驳剥落,在周围一片显得相当显眼,正中央的入口处有个三米高的拱形门廊,两旁是挑檐的走廊,门廊顶部悬挂着一个大型的医院标志,还有个不大的后门。</p>
建筑并不大,比起医院更像诊所。门上的标志显示它原本属于圣母会,可能又是“灰衣天使”鸠占鹊巢的结果。</p>
这些特征,是瑞文用丝线操纵理查德,手戴银戒,带着曼苏尔的骨灰盒在周围逛荡一圈,由曼苏尔汇报贝塔,再由贝塔写给他的,相当迂回,却是他们两个能想到的最稳妥的,不会让任何人面临诅咒危机的方法。</p>
所谓的勘察,重点不在效率,在于精度。</p>
这些虚无缥缈的诅咒是他和导演最应付不来的类型。不过,如果医院里有人,他们一定掌握了某种隔绝诅咒的方式。毕竟,诅咒大部分时候不会认人。</p>
让瑞文在意的是那棵只有他看不见的“树”。不论是贝塔还是导演的描述都没法让他很好地理解“树”的外观。根据对描述的判断,那棵树没有表现出什么攻击性,只是用树瘤上一张张类似阿加雷斯教授的脸哀怨地瞪着人。鉴于没几个人能和鬼魂交流,加上鬼魂本身的性质所限,瑞文倾向于认同它并不会加大潜入难度。</p>
接下来,他的计划非常简单,就是继续让理查德揣着骨灰盒,装作好事的行人绕着医院打转,曼苏尔利用鬼魂穿墙的特性钻进医院内部去,把一楼的布局摸透,包括里面有什么人,最好能找到楼层布局图。二楼和三楼不能用这个办法,因为他的“木偶”还没学会爬树。</p>
那些地方,瑞文打算靠自己解决。</p>
嗯,医院里似乎还维持着正常的运作,一楼有稀稀拉拉的几名医务人员,忙于他们的日常事务,或坐在前台后面偷懒。</p>
把理查德收回车后箱,他抽回丝线,接过那个有点像方形铁制糖罐的小骨灰盒,用短刀在胳膊上快速刻下了对应符号,戴上眼镜,借力上了树,甩出丝线,轻盈地跃到了医院的屋顶上。天台的门是封死的,也许就是为了防范他这类入侵者。</p>
“十五分钟,去找那颗头。”他对看不见的曼苏尔低声吩咐道,把骨灰盒给放在了天台的正中央,然后迅速回到了树上。由于没有妥善的保存手段,医院一般不停放尸体,而所有器官储备都采用最简单直接的活体储存。大医院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收购一批身体健康的活人,把钱交给他们的家属。这些活人不用工作,饮食住宿都有保障,只是需要在必要时刻捐献身上的任何部分,被某些人评价为最幸福的职业。</p>
奥贝伦大学和部分小型医院设有地窖储存器官和药品,这是瑞文不太希望看见的结果,会让潜入难度增加。他更希望“灰衣天使”使用另一些常见的办法把阿加雷斯教授的头保存在楼上,比如俗称的褐煤质泥土过滤法,用一类特殊的泥土混合化学物质包裹容器,保持内容物的新鲜。又比如直接制备成标本。</p>try{ggauto();} catch(ex){}
当然,也不排除他们像处理手部一样把头部直接埋到了医院下方的什么地方,那样就基本不可能拿回来了。目前,瑞文通过短刀和银戒上的痕迹并没有在医院附近观察到特别浓重的异常气息,“偏执的天国”同样没有示警。他乐观地假设对方还没有,或者并没有这么做的打算。</p>
有些细节上的问题他至今没有想通,感觉上有些奇怪,但似乎无关紧要。</p>
趁着曼苏尔在他的行动范围内转悠的十五分钟,瑞文绕到另外一边的树梢上,观察起了那些并未拉好窗帘或隔热板的窗户。考虑到地方偏僻,考虑到绝大部分人想不到自己会被一只变成树的鬼魂给暴露,这栋医院的警备级别并不高。</p>
然后,他就这么尴尬地撞上了不堪入目的一幕。</p>
三楼一扇没作任何掩饰的窗户后面,有着一男一女,挨着一张矮桌,显然已经压抑不住熊熊燃烧的肉体本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