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名叫威利的走私犯。</p>
无疑,这些人就是“六旬弥撒”在地表上发展的其中一股势力,也许还是其中最主要的。</p>
“那名废柴督查还有别的补充吗?如果没有的话,让他们去查这些走私犯的底细。这条货道另一头是日降街的废弃仓库,上次去勘察的时候,我发现锁是新换的,里面还传出大量噪音,这代表威利死后那群人依旧在做着什么糟糕的勾当。”</p>
“恐怕这会很为难他们,捷特先生。所有前往地表的正规途径都被切断了。”摩尔桑夫人为难地说道:</p>
“有几名先搬去市内的太太走漏了风声,长石镇很快就会成为临时安置地表人的‘过渡区’,十三区没法在短时间内提供足够一百万人安身的住房安排。作为补偿,他们会在近期逐步安排我们所有人下迁,并发放十二个月的住房和杂费补贴。”</p>
“活诱饵们终于要熬出头了?”捷特嘟囔了一句。</p>
数十年来,地下小镇的居民们一直是吸引地底生物的人肉饵料。尽管地底生物并不常出现,但每次出现都会杀死几个人。</p>
但,这不大对劲。</p>
他没有把话说出口。</p>
“地底人真有这么好心?”麦司卡林心直口快地说道:</p>
“这座镇子里至少有一两万人口吧?类似的地下镇应该还有许多座。他们真的愿意拨出这么大一笔行政款项?”</p>
“你能少说一句吗,麦司卡林?”捷特皱起了眉头。</p>
“麦司卡林?她叫这个?”摩尔桑太太不悦地支了支腮帮。</p>
“你可能会嫌我话说直了些,年轻的小姐。但......我建议你改个名字,这对孩子们的影响不太好。”她在最后一句上压低了声音。</p>
“咳咳,少废话,快吃!”捷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把麦司卡林手里的三明治往她嘴边一塞。</p>
她是对的。</p>
在新德市长大的自己对十三区的行政架构再清楚不过。地下小镇和新德市之间的经济水平隔了很大的断层,他自己在这里第一次缴纳房租的时候都怀疑是对方算错了。地表移居的难民统统要经过资产审查,这在一定程度上是为他们自己着想——住房只是最小的一部分,没有足够规模的企业或资产,地表人很难快速适应大都会的生活节奏。</p>
但长石镇居民普遍不具备这种经济能力,这意味着他们在强制搬迁至新德市后,反而会成为最大的受害者。这样的人对新德市是没用的,十三区已经建立了一套相当完备的低保与基层义务系统,未经驯化的贫困群体反而会对体系构成冲击。</p>
除非......</p>
“啧。”捷特默默把猜想憋回了肚子里。</p>
在准备好给R先生的说辞前,他先接到了来自长石镇警察局的电话,可以去认领齐格飞先生了。</p>
齐格飞.斯帕德被安置在白盐河环岛中央,那是位于长石镇北部一条小河中心的孤岛。河水是滚烫的,带着浓重的硫磺味。尽管两岸相隔不过十多米,但依旧得划着涂了耐热漆的小船过去。</p>
“血人”齐格飞被监管在岛上的一栋小别墅内。他一直都很安静,对自己的命运不作任何异议,但面对警方的问询不发一言。</p>
“斯帕德先生!”</p>
捷特跳下船,正见身穿深棕色夹克,眺望小镇边缘的齐格飞先生。河道那边的密林彼端被色彩暗沉,又仿佛长着尖牙利爪的雾气笼罩。他的左手无力地低垂着,右手祈祷般抱在胸前。</p>
在听见自己的姓氏时,他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捷特叫了第二遍才回过头。</p>
“好消息,真相已经水落石出了!我们抓住了糖蜜灾难的真凶。如果您方便的话,我想请您去见见他。”</p>
捷特摊开双手,语气爽朗地说道。</p>
“谢谢你。”齐格飞先生微微颔首。</p>
这是捷特第一次听见齐格飞先生正常开口。他的声音低沉浑厚,操练数十年的官腔让他的语气自然而然地透出圆滑。</p>
“日子过去多久了?我在这里辨别不出时间。”</p>
“已经九月了。”捷特回答道:</p>
“很遗憾,地表的时间一塌糊涂。用新德市的标准而言,今天是9月14号。”</p>
“那就是已经开始了。祂们一定不会对此坐视不管的。”</p>
“听起来您对许多事情都很清楚?”捷特挑了挑眉毛。他没从对方的黑眼睛里看出迷茫。</p>
齐格飞看向停在河边的小船,示意捷特和他进屋。</p>
“让他们回对岸待命。”</p>
他发号施令的姿态自然得像个将军。</p>
两人透过暖色小客厅的窗户,注视着船缓缓划向对岸。捷特顺手放下了窗帘。他知道对方在避讳官方组织成员。</p>
“是谁谋划了糖蜜袭击?”齐格飞先生简短地发问道。</p>
“是一群想要复仇的工人和他们背后的教唆者。那人名叫里昂,能把人从‘另一个世界’带过来,那就是血人的真相。齐格飞先生,您也是一名做梦者,您也曾经变成一名血人,请问您还保有那个世界的记忆吗?”</p>
齐格飞先生没有马上回答。</p>
“你是在以什么身份和我对话?”他问。</p>
“一位母亲的儿子,没有了。”捷特耸了耸肩。</p>
话音没落,他顺手从衣袋中取出了一块反光的扁平小黑砖,目光快速扫过对方的面孔,捕捉到了一丝惊异。</p>
“谢谢您。我不是有意套您的话,我只是太着急了。”</p>
他抛了一下那被称作“智能手机”的小东西。</p>
“这是我老妈的东西。她现在的状况糟糕极了,而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让她好起来。您肯定明白这种感觉!之前您一共就和我们说过几句话,句句都是您的两个孩子。”</p>
“有人告诉我她能够好起来!”他紧紧攥住自己的拳头,以防它们擅自乱动,五官却已经扭曲了起来,仿佛随时都要开始咆哮。</p>
“我需要一名拥有记忆的做梦者亲口告诉我那个世界的真相,告诉我的确有办法!这比什么都重要!!”</p>
沉默。</p>
树叶在屋外沙沙摇动。</p>
“......现在我彻底明白了。”齐格飞慢慢地垂下了脑袋。</p>
“这个地方的恶魔很多,但并非个个都是恶魔。”</p>
“你不能在这里久留。我还会再发疯,这可能会发生在任何时候。当感受到那种征兆的时候,我会把自己关在最里面的那个房间里,折腾这条胳膊,好转移注意力。”</p>
他将深棕色夹克的左袖管挽起来,露出了一根黑乎乎的东西。</p>
一条左臂,被火烧、刀割、绳勒、牙咬成了完全辨认不出原样的东西,只有右臂的一半粗。手腕以下分毫没动,仅是肌肉微微萎缩,那是要露出袖子之外的部分。</p>
齐格飞先生绷直了左臂,仿佛只要有一丝松懈,内心的错乱就会瞬间支配脑海。</p>
“齐格飞先生,您真的是齐格飞.斯帕德吗?”捷特沉下了眉头。</p>
侦探的嗅觉告诉他,眼前这个说着烈日语,神色正常而坚毅的齐格飞先生并不是斯帕德军备公司的核心人物。</p>
不,放眼整个上流社会,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一双眼睛,仿佛随时准备为虚无缥缈的大义杀身成仁。一双理性,又完全超乎理性的眼睛。</p>
“我向上帝祈祷过很多次,让祂终结这个世界的罪恶,拯救我的儿女,把所有的逃亡者与非人存在都赶尽杀绝,但在这段时间里我发现自己大错特错。我意识到了,为什么上帝永远不愿意回应我的祈求。”</p>try{ggauto();} catch(ex){}
“我也是恶魔,就和他们一样。”他看着自己焦黑的左臂。</p>
“我并不是齐格飞.斯帕德。”</p>
“我是齐格飞.S.基纳姆。齐格飞.斯帕德在我的脑子里,他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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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文被无形的气流之手托举着,不停扑扇从第三节脊椎上延展而出的白色翅膀,在白塔下方的人山周围盘旋着。</p>
这些都是真的吗?还是自己在用遮蔽自欺欺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