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是吃惯了的东西最好吃！”</p>
瑞文循着记忆碎片的指引找到了一家有外卖的广式酒家，把用塑料餐盒打包好的点心全都搬进了小电子车里。车厢内很快就染上了一股浓浓的虾饺味。</p>
“话虽如此，真正吃惯了的是记忆中的我，我本人一次都没尝过这类点心就是了。”</p>
他用一次性筷子架起一只晶莹剔透的胖虾饺，整个往嘴里一送，马蹄鲜甜的汁水瞬间填满了口腔。</p>
“唔，我开始对水产品改观了！”弹牙的鲜虾烧卖同样令人难忘。</p>
瑞文在单子上寻找着咖啡糕的踪影，想当然地扑了个空。</p>
“真可惜。改天叫梅乐斯给我做做看，应该算不上太复杂。之前吃过几次他做的鱼，小伙子的厨艺还挺棒的，这点也和金很像。”</p>
改天是个特别美妙的词汇，所有现在不想做的事情都能堆到“改天”解决，而一辈子还有成千上万个“改天”。</p>
“说起来，我得考虑找工作了。”</p>
包括卫斯理的调查经费在内，他手头上的存款还算充裕，可是身份证明全都不在身上，正规工作想都别想。</p>
“实在不行，干脆就把网络侦探的身份发扬光大好了！欸，心，你每年的服务器费怎么赚的？”</p>
“守林人”一年要缴纳二十多万服务器费，这是一个“赛博幽灵”的基础生存费用。</p>
‘挖矿，理财，赛博破案，黑吃黑，整点无关痛痒的恶作剧，轰动论坛。几个月前的数字资产金融骗局就是我解决的，相关公司付了我不少封口费，够我两三年的服务器费用。’</p>
“那么多？！嘶，但是听起来全是些高端技术活。”</p>
‘给我分成，我能帮你搞定技术问题，你只需要负责维护自己的名誉。利润七三分，够你一个大活人过得很好了。’</p>
“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慷慨？”瑞文挑起眉毛，吸了吸牙缝里塞着的虾肉。</p>
‘谁叫“漆黑侦探”的名声上去了呢？你都不定时看看论坛风向的吗？’</p>
瑞文摸出手机，点开了加密论坛，发现“漆黑侦探”居然已经占据了各大论坛话题榜单的前三名，甚至还上了新华尔街区的几份报纸！数千条短帖正在讨论着“漆黑侦探”的下一个案子，以及迟迟未来的线上庆功宴。</p>
“嘶......我都快把这事给忘了！”</p>
‘低调总是讨人喜欢。’林心平静地表示道。</p>
“得，那就不搞了。改天再说，改天再说。”</p>
另一个“自己”怎么办？这是他脑海中正思考着的第二个问题。</p>
倘若自己伸手拥抱自由，意味着另一个“瑞文”很可能要为自己牺牲。更加重要的是，对方身上有自己的全部遗产，包括随心“造梦”的能力在内。</p>
最终，他得出的结论是，等对方被放出来，立刻和他取得联系，日后能帮就帮，最理想的情况下，或许能在对方被分成两半后利用同样的方法为他再创造出一个身体。</p>
“我”呀！“我”呀！他在心中暗想道。</p>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小雪就暂时交付给“我”照顾了。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唯“我”是问！</p>
瑞文在车后座里换了个姿势，像只大黑猫般蜷了起来。此时此刻，还有远比这这些杂念更加重要的事情。</p>
‘导演，我们上电影院去吧！把最近新上的片子全都看一遍，我想听听你的毒舌点评！’</p>
说干就干，他打开订票网站，注册了个新账号，开始搜索合适的场次和相邻的座位。他的心里藏着一条老旧发黄的愿望清单，而这件事刚好排在第一位，是他一直想要补足的遗憾。</p>
傍晚，瑞文买好爆米花，拉着导演钻进了一家小卖场，找到了位于二楼的小电影院。工作日的观众不多，只有几对下班的情侣，手拿半价票的单身人士，以及来凑热闹的一家人。高高低低，一排脑袋占据了大银幕下方的轮廓。</p>
“感觉就算宇宙整个塌下来了，电影院也永远不会改变。”</p>
瑞文调低靠背，放松四肢，优哉游哉地和导演抢起了爆米花。</p>
宛若魔术盒般深邃的绒面隔音墙给人无比安心的感觉。瑞文窝在盒子的中间，感觉自己随时会被变到另一个地方去，一个隐藏在电影镜头之外的世界，所有角色都活了过来，有了他们自己的情感和意志。</p>
两个小时后。</p>
“难看。”“同感。”“场面调度还行。”“但是没把经费用在刀刃上......”</p>
瑞文只觉得奶油爆米花齁得慌。两人在场外的圆形小桌前讨论了几句，喝了几口水，又不服气地钻进下一个放映厅。</p>
又是两个小时过去。</p>
“用一个词形容选角。”“灾难。”“我想导演的审美肯定是没问题的。”“但是背后牵扯的商业因素太多......”</p>
下一部。没看一半两人就逃了出来，钻进了洗手间里，开始晕3D的瑞文紧紧摁住了太阳穴。</p>
“你之前的观点完全正确。”“大部分续作都糟糕透顶。”“特效比前作进步了不少。”“毕竟已经过了十年......”</p>
......</p>
深夜场。</p>
瑞文几乎一沾靠背就开始犯困。后勤和服务员在边上眯觉，放映厅中多了些白天见不到的影子，拖着好几个行李箱的女孩，安静的醉汉，没脱头盔的外卖小哥，一对男情侣，两名看似毫无关联却勾肩搭背的，兴许是几分钟前才正式认识的潮流姐妹。</p>
这些属于夜晚的影子，有些是来歇脚的，有些是明天赶跨境巴士的，有些没有任何目的。电影院成了他们的廉价大通铺。有些人的座位凑在一起，于是自然而然地聊了起来。</p>
关于外卖单上的离奇备注。</p>
关于城市对同性恋的包容与歧视。</p>
关于车站上一位面容悲伤，脖子像只天鹅，或做歪的陶瓷长颈瓶般的黑发女人。</p>
关于生活。关于熊孩子。关于酒。关于限量版古奇包包。</p>
关于所有人都曾做过一两次的同一个梦。</p>
“这，才是真正的电影。”不知是谁给的评价。</p>
银幕上的言情片还在放，戏还在观众席上讲。没有下一场，没有工作人员的脚步，只有保安偶尔进门巡一圈。</p>
片尾字幕开始滚动前，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地睡着了，在缺氧的魔术盒深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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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之下。</p>
黑猫玛丽的皮毛在夜色中隐去了轮廓。她卷起尾巴，蹲坐在威奇托101号的屋顶上，等待着大法官袜子的到来。</p>
一声沉闷的“扑”让她意识到对方已经到了屋檐的另一边。</p>
袜子的左耳缺了一个角，身上有几处秃了毛，露出形状不一的新鲜伤口，看起来就像个邋遢的小老头。</p>
“这片街区的梦魇已经被弟兄们全部咬死了。”玛丽竖起耳朵，向大法官汇报道：</p>
“除了我们头顶的那个，还有脚下的那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