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瑞文无语地注视着第三个“自己”的眼睛，那对虹膜上的漆黑显然是隐形眼镜的效果。</p>
“为什么你还能操纵血液？”他低头看了看手中还未停跳的心脏。</p>
“因为你相信我能，从一开始就深信不疑。”导演平静地回答。</p>
“这也是计算好的？你一开始就打算夺取我的命运？”</p>
“是的，我一直在琢磨怎么成为你，了解你的习惯。”</p>
“你会死吗？”</p>
“不会。”</p>
“那‘恐怖大王’怎么办？”</p>
“我有办法对付祂。”</p>
“嘶，难得你这家伙不说‘没有’或‘不知道’。”瑞文嘟囔道。</p>
他清楚自己的意识与躯体并不具备必然联系，只要符合“镜头”之下的全部条件，不论是谁的躯壳都能作为意识容器。</p>
而这恰恰成为了欺骗命运的关键！</p>
导演再度抬起右手，让地面和沙发上的血迹排布归位。最终，包括手枪和芬里尔的尸体在内，整间心理咨询室看起来就和“过去”完全一模一样！</p>
然后，他将手伸向了瑞文。瑞文看了看抱在怀中的心脏，伸手递了过去。导演接过自己的心脏，塞入怀中，看着它像幼虫般蠕动，慢慢钻入胸腔内部，仿佛从没有被送出去过。</p>
“我还要你的手机。”他说。</p>
“我们的手机型号不一样。”</p>
瑞文从衣袋中摸出摔坏的手机交给导演，和对方的那部交换。</p>
“我们.....还能再见面吗？”他最后还是犹豫了一下。</p>
“我们都会在电影院重逢。”导演点头。</p>
“......行，我信你。”</p>
“嗯，万一以后见不到你了，先祝你下午好，晚上好，晚安。”</p>
“晚安。”</p>
“做个好梦。”瑞文转过身去，拉着另一个自己纵身跃入喧嚣灯火，用丝线关上了窗户。</p>
一大片救护车聚集在医院楼下，满满当当全是人。医患相互扶持着撤离，警车围绕在他们身侧，警员们全副武装，手持大喇叭，正准备入院搜救，红蓝相映，警笛悲鸣，一切杂音都被玻璃隔绝在外。</p>
“噗！”</p>
瑞文不禁失笑。</p>
“过去”的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开窗朝外面看一眼？</p>
下一瞬间，他看见人们纷纷闭上了眼，像断线木偶般倒在地上，陷入沉眠。</p>
街灯一盏接一盏地黑了下来。被十字路口的车祸拦在街上的车河停止了鸣笛，街道定格在了万籁俱寂的一刻。</p>
博物馆内，老张和娇迪亚同时合上了眼。</p>
便利超商对面的小仓库内，面部烧伤的店主老刘整理完最后一箱货物，收回无猫问津的猫碗，打了个大哈欠，趴在货箱上睡着了。</p>
小旅馆内，黑指甲女人看向空空如也的前台大厅，总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了某个熟悉的人，眼皮越来越沉重。</p>
“唉，戏数夫人的预言果然是真的，不信都不行。”海君剑对陆均怜感慨道。</p>
东歪西倒的警员之间，只有这两人还依旧清醒着。</p>
“回去通知大伙们，我们该是时候履行保卫家园的职责了！”</p>
“唉，行吧，我还怪舍不得这里的战友们的。”陆均怜摘下帽子，唏嘘地点了点头。</p>
“不过，我们毕竟是守‘日’者啊。”</p>
城市熄灭了灯火，慢慢入睡，伴随着一阵阵轻微的震动，鲸歌如同摇篮曲般自遥远的海平面上悠悠响起。</p>
一大一小两条“巨鲸”自地平线上腾空，相互牵引，在空中缓缓游动，让睡神造访这片乐土的每一个角落，用幻梦将一切封存。</p>
“这......这是怎么回事？”</p>
另一个自己震惊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p>
“这是教授计划的一部分。”瑞文解释道：</p>
“为了规避鲸歌的影响，这个世界会暂时休眠一段时间。人们的感知将被封存在潜意识之海中，直到危险过去的那一天，他们才会再度醒来。”</p>
“现在你明白了吧？”</p>
他对另一个自己唏嘘道：</p>
“我不是什么恶魔，我们两个都只是被命运给戏耍了的蠢货。都是因为我们先欺骗了命运，一切才应运而生。”</p>
两人站在窗沿上，俯瞰着沉眠的街道，万物宛若时光定格。</p>
“现在那份命运不属于我们了，我们又该怎么办呢？”</p>
瑞文询问瑞文。</p>
“我打算离开。要是‘恐怖大王’真的被消灭了，我就回家去。不然的话......”</p>
他抬头看向虚假的天幕。</p>
“也许我可以让卡梅隆换个目的地。”</p>
“我......”</p>
普通人瑞文努力从残存的记忆碎片中搜刮着，试图寻找自己能去的地方。</p>
最后，他意识到自己别无选择。</p>
“我要留下，我必须留下！小雪还在这里，我不能丢下她！”</p>
他抬头看向被夜色笼罩的天台，栏杆的轮廓正一点点虚化。</p>
“那行。”</p>
瑞文点了点头，把导演的手机塞到另一个自己怀中，朝天台栏杆抛出了丝线。</p>
天台之上，瑞雪已经醒了过来，正抬头看着天幕之上的一轮圆月。</p>
“去吧，下次好好做个普通人。”</p>
瑞文将身形轮廓隐没于黑暗之中，看着另一个自己朝妹妹走去。</p>
“哥？”</p>
瑞雪转过头，看见了普通人瑞文的身影。她的声音变得无比空灵，仿佛能够传递到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p>
奥法守秘人瑞文仔细聆听着，并没有听见“过去”的自己的呼唤。天台上呼啸着风声，根本听不见楼下的声音。</p>
“原来‘过去’的我在楼下听见的那些话，并不是对我说的。”</p>
他苦笑道，脑海中浮出了“过去”的自己那惊恐绝望的表情。</p>
“小雪，你真的没事！”</p>
普通人瑞文惊喜地奔上前去，身形被阳台另一边的黑影吞没。</p>
“你在干什么呢？天上有什么？”</p>
“我在看月亮。”</p>
瑞雪将目光投向天空中的一轮满月，露出缥缈的微笑。她的身躯像月光般虚幻，仿佛随时都要融化在空气之中。</p>
“我之前问过你那是什么，现在我知道了。”</p>
“小雪，我感觉你们都是对的。”普通人瑞文斟酌道：</p>
“我，也许我一直以来都只是在做一场怪梦，一场没有逻辑，纯粹由妄想堆积出来的梦。即便是现在都还没有醒......”</p>
他抚摸着自己湿润的眼球，目光投向熟睡的城市，投向灯泡般逐渐熄灭的繁星。</p>
“我感觉......我感觉我脑子是真的有点病，对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