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主任，我这次来主要有两个问题。”</p>
短暂的重逢喜悦后，瑞文讲述起了自己的问题。</p>
“第一件事，是关于半个月前被您卖掉的麦哲伦。”</p>
“他啊。”D教授看向原野上的“羊群”，思索了片刻。</p>
“事情发展到他的阶段，人和猪基本上也没什么区别了，而上流阶级就好这一口。可以说，辛迪能坚持到现在，主要就归功于那些不寻常的买卖......”</p>
“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瑞文打断了对方的辩解。</p>
“我只想知道买主是谁，这和我的一些私人利益有关。”</p>
D教授眼中闪过了一丝犹豫。</p>
“我建议你不要试图去找她的麻烦，因为她是......”他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高空。</p>
“因为她就是这片天空的主人，新德市真正的统治者。群青潮流因她而来，也会为她一直维持下去。”</p>
嘶！</p>
瑞文在对方迟疑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预感，那座青蓝大厅的主人必然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p>
身为“绯红”，自己在地位上与其他上位者约等，但力量估计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上。况且，力量并非问题的关键，新德市人对上位者的恐惧从来不是出于他们本身的力量，而是他们凌驾于规则之上的特权。</p>
倘若自己从对方手上强抢《女巫之书》，不论结果是否成功，一旦被盯上，就再也别想安身立命了！</p>
“我明白了。”</p>
他顺从地点了点头，心中思索起了其他可能的出路。</p>
扮演“绯红”，试图以交涉或交易的方式把它拿到手？</p>
这也许是条可行的出路。但是，上位者之间似乎并不是这种能够互助互利的关系。自己手头上未必有能压对方一头的筹码，就算有，对方肯定也会注意到自己对于《女巫之书》的重视。</p>
届时，“绯红”手上最大的一张底牌——自己也就随之暴露了！</p>
“你不是还有个问题吗，小瑞？”见对方迟迟不开口，D教授提醒道。</p>
“对。第二件事情，我找到我自己的病因了。”瑞文回应道：</p>
“有个来自地心的存在正在影响着我。自从昨天在梦里直视祂后，我身上的问题似乎出现了恶化的迹象。”</p>
院长和D教授的表情相继僵了一下。</p>
“能告诉我你具体看到了什么吗？”D教授追问道。</p>
“我在梦里坠入了新德市的正下方，穿过了地下六百米处的虚海，然后到了一个极其黑暗的地方。在那里，我看见了许多自己的尸骸。”</p>
瑞文详细讲述了梦境的大部分细节。</p>
“你们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如果知道源头，有没有办法规避这种呼唤？”</p>
“来自地心的呼唤......这可难搞了。”</p>
D教授和院长交换了个眼神。</p>
“对不起，小瑞，关于‘祂们’的探究还有很多未能攻克的难关。如果辛迪还具备几个月前的规模，研究应该还能勉强推进下去，可是......”</p>
“可现在除了你们之外就剩两个人了。”瑞文把话接上。</p>
“是的。不过，我们还是能为你摆出两条其他出路，两条不可外传的出路。”</p>
“先说说看吧。”瑞文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p>
“第一条路是献祭。这并非长久之计。”D教授举起一根手指。</p>
“你可以向这颗星球上的其他存在献祭，祈求祂们为你排除干扰。”</p>
“可是，一段时间后，祂们的意念同样会反过来侵蚀你。这意味着你将同时面临两种呓语的威胁。”</p>
“那该怎么办？”</p>
“就像以贷还贷一样。”院长解释道：</p>
“寻找第三名存在为你挡灾。这一周期尚算宽裕，可长久以来，献祭品的需求会呈倍数增长。一旦链条断裂，所有的反噬将同时落到你头上来。”</p>
“这可不行！”瑞文皱起了眉头。</p>
一开始，他还盘算着是否能用敌人的性命为自己挡灾。</p>
可后续的代价听起来就像滚雪球，而且在本质上形同于将自己一步步推向万劫不复！</p>
“另一条出路是什么？”他暗自祈祷第二种办法会相对好一些。</p>
“解放你自己的部分本质。”D教授回答。</p>
“就像我现在一样，你可以试图突破这具躯壳的限制，我将尽力确保你的思维不受影响，但这同样存在风险。”</p>
“......您是认真的吗？”瑞文看进D教授的眼睛。</p>
“你们费尽把我弄进这具躯壳里来，现在又让我放弃它？”</p>
“也许我这么说你会生气，但培养人性只是我们设想中的第一阶段，而它现在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p>
“接下来的设想你也知道，我们希望你能在维持人性的前提下逐渐重拾上位存在的本质，并不对此作出过多的干涉。可是，非常情况也有非常的应对手段。如果那名存在对你的摧毁速度远大于你觉醒的进程，我们可以想办法加快后者。”</p>
“那我会变成什么？”瑞文攥了攥拳头。</p>
“你们打算怎么加快这种进程？”</p>
“方法有很多种，最直观的一种是移植大脑，将它植入烈日生物或地底生物体内。就像遗产适应人类躯体一样，发生排异反应的概率不高。当然，也可以选择移植独立存在身体的一部分，任由那些不会死的存在在你体内重生，变成你的一部分。”</p>
“......”</p>
“我不强迫你，小瑞，但我们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保住你的人性远比保住你的躯体更加重要，我们不希望事情发展到必须替你做决定的那天，但要是那天真的来了，我们都愿意付出生命代价，维护你内在的那一簇人性火光。”</p>
瑞文彻底说不出话来了。</p>
为了规避呓语而舍弃肉身，弗朗哥老先生也许正是采取了这第二种办法。在与自己同等无奈的情况，他将人类躯体留在了那间被封死的房间内，变成了如今的模样，甚至可能如此反复了好几回。</p>
如果真的变成了怪物，自己就必须主动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像D教授一样住在深渊里。</p>
不！</p>
自己拼了多少次命才回到这里，怎么可能说走就走，说放弃就放弃？</p>
啪！</p>
院长的手掌重重落在了两人的肩膀上。</p>
“孩子来一趟不容易，别开始就闹不愉快，我先带他出门吃个饭，吃饱喝足再说。”</p>
“小瑞啊，别把丁老糊涂的话挂在心上，这不是还没到火烧眉毛的时候吗？有叔叔罩着你，不会有事的！”</p>
这番话对问题没有什么帮助，却切实地让瑞文的心情好了起来。</p>
“对了，利奇呢？”他想起了被自己忘在一边的男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