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的咸味吸引了“伪装者”的注意。</p>
隔了一条街的城郊区贝尔德街,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正在门口抽泣。蓝色的卡车在那条街绕了一圈,朝市中心的方向扬长而去。</p>try{ggauto();} catch(ex){}
“我要过去。”</p>
“你也不能违反规则。”赫尔克里先生提醒道。</p>
“我不会违反。”安东尼摇了摇头。</p>
“那好吧,我相信你,快去快回,我们很快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p>
“这帮家伙简直没完了!”</p>
捷特和洛克茜绕过下城区的一条条街道,不停有王朝后裔从大街小巷冒出来,朝两人开火。</p>
“不能再跑了,你快接近极限了!”</p>
捷特转过头,一眼就看出了洛克茜的疲惫,近日的情绪不稳大大损耗了她的体力,维持虚影状态变得越来越困难。下城区比起上城区更加容易埋伏,眼看着追兵越来越密集,他们却越飞越慢,身体愈发沉重。</p>
咔嚓!</p>
一张嘴突然凭空出现在了一名追兵的脖颈右侧,轻轻一咬,那人的脑袋就分了家!</p>
“上车来,混球们!”</p>
黑色轿车吱呀一声停在了两人附近,掀起一阵气浪。海德先生没好气地探出半张帅脸,冲两人吆喝。</p>
“老兄!你的车技还是一如既往地狂野!”</p>
眼见救星抵达,捷特惊喜地奔上前去。海德先生开门,一把揪住捷特的领子,粗暴地拽进了车厢,打了一个滚。”</p>
“疼疼疼......你这是扭断脊椎的手势啊!”捷特吃痛地捂住了后颈,不住哆嗦起来,洛克茜直接穿过车门来到了他身边,不安地盯着驾驶座。</p>
“放心,自己人......他就是我说过的海德先生,我这辈子最不想他来当我上司!”</p>
海德先生没有回嘴,而是以一个甩尾进行了直截了当的报复,把捷特狠狠甩到了车门上。</p>
“小屁孩......”他摇开车窗,对着地面啐了一口。</p>
“咱们的接应人呢?”捷特问道。</p>
“压根就没有什么接应人,基金会应该早就在这里埋伏起来了。不管是谁让你们来的这里,那都是个骗局。不过,来都来了,和我走,回总部。”</p>
“我们现在直接去欧克拉?”</p>
“没错,等着挨骂吧。”</p>
海德先生猛踩油门,车子一下飞了出去,嗖地回到了上城区,咯吱咀嚼声在脑后不绝于耳。</p>
“嘿,那是杰克吗?”</p>
捷特透过眼角余光瞄见了小巷中的一道黑影。一把闪烁寒光的长刃在黑暗中隐现。</p>
“不错,‘开膛手’也来收拾残局了。调查局对沃幸屯骚动非常重视,我们负责护送赫尔克里和‘酒神’宿主回到总部。”</p>
“酒神?”捷特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p>
“赫尔克里先生到底是什么打算?”</p>
“经过两三个月的争取,我们终于成功为‘酒神’立案了。这意味着一切都将回归秩序和计划,尽管这计划必然会害死无数人。”</p>
“221调查局,将真正创造出一位‘神明’!”</p>
“神明......”捷特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品味这个不应存在于新德市的字眼。</p>
在调查局的卷宗中,“神明”们曾于神秘纪元频繁降临于地面之上,带来恩赐,灾难和预言。侍奉“神明”的家族在当时多如天上繁星,却鲜有真正获得启示,却又不至陷入癫狂的。</p>
“神明”再度降临,意味着这个世界很有可能进入下一个神秘纪元!人类的现有秩序将被冲破,取而代之的是“祂们”的混沌法则!</p>
“伪装者”循着味道,飞快地赶到了沃幸屯区政府大楼,照着赫尔克里先生先前指点给自己的路线钻入通风管道,摸进地下,迅速朝关押献祭品们的房间赶去。</p>
赫特森婆婆应该还没失去知觉。在迎来终结之前,区政府会先给献祭品安排上最后的一餐饭,满足他们一些有限的愿望。</p>
安东尼从通风口向下观望,几乎立刻通过嗅觉“看”到了赫特森婆婆的身影。几名身穿蓝色制服的区政府职员正在对她进行身份核实,填妥资料表格,并准备询问她最后一餐想吃什么。</p>
“我想要半只奶油柠檬烤鸡。”</p>
赫特森婆婆的脸上挂着平静的笑容。</p>
“配上一些芹菜和胡萝卜沙拉,还有浓稠的番茄牛尾汤......这是我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最爱吃的东西,可惜没能来得及做给那两个男孩尝尝。”</p>
接下来,她礼貌地拒绝了职员们提供书本或电影的提议,生怕这些东西会打破她心中的平静。一个人的人生既然已经平平凡凡地走到了最后,就没有必要再去看那些轰轰烈烈的故事。</p>
在她的身边,已经有人在登记时开始痛哭流涕。有人正不停地向职员索要食物,也有人拒绝回答对方的问题,以沉默作着无谓的抵抗。</p>
当然,也有人像这位平凡的老太太一样坦然,或许,现在的他们在新德市普世价值里,已经再也算不上是人了。</p>
数小时后。</p>
一切向这个世界的道别仪式均已结束。赫特森婆婆被带进了一个独立的隔间,等待接受麻醉。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拳头攥在胸膛上,似乎依旧甩不开死亡将至的阴霾,毕竟,她的体内跳动的只是一颗普通人的心。</p>
“伪装者”掀开通风管道隔板,悄无声息地跳到了地面上。</p>
不等赫特森婆婆有所反应,他就捧起了她布满皱纹的脸,予以深深一吻。</p>
在那一刹那,他的鼻腔内充斥了无数味道。</p>
婴孩独有的乳臭味,伴随着一个平凡的小女孩呱呱坠地。</p>
汗液的平淡气息,萦绕在一个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少女身上。</p>
发霉的书本味陪伴她度过了人生最美的时期。</p>
酒和廉价香水的气味陪伴她度过了接下来的十年,随后被钞票的油墨味掩盖。</p>
然后,是属于一个家庭的气味,是属于两到三个男人的气味,是羊水破裂的气味,是一个男孩诞生的气味,是一个孩子成长为男人的体味,是一个男人先自己的母亲一步而去的衰败气味。在这其中,他甚至还能闻到赫尔克里先生,闻到许许多多在她生命中扮演大小角色的人的味道,或浓或淡,层层叠叠,来了又去。</p>
最后,他能闻到的,只剩下一朵平凡的花朵开败的香气,以及一句发自内心,却不带一丝留恋的感慨。</p>
“唉,要是能再多活几年就好了啊......”</p>
咔!</p>
由气味组成的人生交响曲戛然而止。</p>
赫特森婆婆在他的怀中闭上了眼睛,颈椎在陷入“酒神”的疯狂之前就已折断,脸上挂着看见世间最美的东西的笑容。</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