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赫尔克里先生的故事,“伪装者”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面孔。曾几何时,自己的脸上一度布满了诡异的“刺青”纹路,但随着肉身一次又一次的被粉碎,那些“刺青”早就已经不复存在。</p>
他还记得,自己曾经有过一段无意识的过去,持续了至少一个月。</p>
“拜日教徒又是什么?”他脱口而出。</p>
“为什么要问这个?”赫尔克里先生低下脑袋,若有所思。</p>
“我曾经变成过一名拜日教徒。”安东尼平淡地陈述道:</p>
“这又是为什么?”</p>
“从理性的角度而言,这是祂为加速自己的苏醒而催生的一种现象,就像环绕新德市的其他存在一样,祂自身的‘诅咒’也持续呼唤着地表的灵魂,让他们逐步走向癫狂。”</p>
赫尔克里先生略作停顿。不知道是不是烟斗堵了,他一连掸了好几下。</p>
“但是,我,我们这些旧文明的幸存者们更愿意相信这是人类对于‘母亲’的赎罪。当那些承载旧文明灵魂的躯壳在潜意识中回忆起了那份不可知的‘终极真相’之后,所有人类都要为自己的原罪付出代价。”</p>
安东尼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仅仅是听到这番话,他似乎都能感觉自己的体内有什么开始烧灼。</p>
但是他并没有再度变成拜日教徒,新德市的屏障几乎能将烈日的影响完全屏蔽!</p>
“不过,这条漫长的赎罪之路很快就要走到头了。不会再有新的拜日教徒出现了,这是旧日的不堪即将被彻底终结的征兆,至少我们是这么希望的。”</p>
赫尔克里先生说完,把烟斗倒干净,直接化作白色火焰,钻入烟灰,消失了。</p>
“你对他都说了些什么?”捷特在22楼等待着自己的上司。</p>
“我不能告诉你,朋友。”赫尔克里先生摇了摇头。</p>
“切!”捷特翻了个白眼。</p>
“一到关键时候,你们这些老不死就全都这样,就和黏在牙缝里的口香糖一样,就是不肯吐干净。”</p>
“你的新任务到了。”赫尔克里先生没有理会捷特的抱怨,伸手凭空一抓,从白色火焰中抓出一张纸片递给对方。</p>
“混沌,一级,你得留在欧克拉担任后勤人员。”</p>
“混沌......”捷特的眉头逐渐皱了起来。</p>
在调查局令人匪夷所思的分类制度中,黑暗,无名,混沌分别代表了异常事件对应的性质,而一级任务是在特级之下的第二等,至少要出动一百个资历十年以上的职员。</p>
像他这种干了一两年的家伙,充其量只能算是菜鸟。若非赫尔克里先生的特别关照,以及在地表累积的不少功绩,他现在可能还在底层打杂。</p>
“啧,这次的任务内容不会和我想的一样吧?”</p>
捷特盯着纸片,上面是好几行密码。这些密码需要运用特殊的语法进行破译,连他自己都没法完全记住它们。毫不夸张地说,除了调查局的内部人员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读出这些纸片上的信息。</p>
而所有被划分至“混沌”类别的行动,都是他能想象到的最麻烦的任务。</p>
“我想你比我本人更加清楚,因为你已经遭受到了他们的攻击。”</p>
“嘶,王朝基金会真的和221调查局撕破脸了?”</p>
“自从真正的齐格飞.斯帕德死后,基金会和调查局之间的相互制衡合作关系就已经被打破了。‘绯红’正迅速将支配力渗透整个斯帕德董事会,谁都不确定在上位者操控之下的斯帕德军备公司会倒向哪边,猜疑由此而生。”</p>
“因此,在上位者们即将开战的同时,基金会和调查局的‘战争’也已经在所难免。对方的手中掌握着上千件危险的王朝遗物,甚至还有少数黑色遗产。在硬实力上,调查局无疑处于劣势。”</p>
“那家伙多半会站我们这边。”</p>
捷特嘟囔了一句,但随即又开始不确定起来。</p>
身为上位者,身为绝对理性的化身,没有人敢确定“绯红”是否一定会把昔日的“友谊”放在利弊权衡的天平上。</p>
不,确切来说,压根没有人知道他究竟会把什么东西放上去!</p>
............</p>
4月14日,大选辩论会的前一天,盖兹比先生准时赴了莎诺菲夫人的约,在国会大饭店的一号包间内就坐。</p>
“这是我们的第二次面对面交谈,盖兹比先生。”</p>
数把大小各异的餐勺刀叉在红色方巾上整齐排列。莎诺菲夫人端坐在长桌的另外一头,用银茶匙轻轻叩击茶杯边缘。</p>
“近来的生意如何?”</p>
“我不是一个激进的投资家。近期的萧条趋势让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稳健方针。”</p>
“真让人意外。从你的突然知名崛起,我还以为你是一位激进派。”</p>
“激进的念头会冲昏人们的头脑。”盖兹比先生不慌不忙地解释道:</p>
“任何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都源于数十上百年前的一次蝴蝶扇翼。你所看见的每一个结果,都是藏在水面下的一整座冰山。”</p>
两人就自身的价值观和日常琐事寒暄到了前菜上桌,那是一道口味清淡的松鸡肉冻。</p>
“今天,我希望我们的交谈能开诚布公。我女儿和我说过不少关于你的事情,作为她的第一监护人,我很想知道那些话有几成是真的。”</p>
“全部。”</p>
“绯红”从容不迫地回答道:</p>
“莱雅,请相信我,我从未对露莎小姐说过谎。”</p>
他直呼了母亲的名字!露莎小姐敏锐地察觉到了波洛先生话语间的细节。</p>
“我相信这一点,但我也很清楚像你这样精明的绅士,能够用实话全然掩盖真相。”</p>
露莎小姐坐在侧席,默默吃着自己的松鸡冻,心中为波洛先生捏了一把冷汗。</p>
她当然知道波洛先生每次都没把话给说全,但她相信那有一半是出于对方的保护。</p>
如今,在话题被直接挑明的情况下,她担心波洛先生没法从容应对。</p>
“露莎小姐还很年轻。”</p>
幸运的是,对方用她平时最不喜欢听到的话巧妙地搪塞了过去。</p>
“有些事她听不懂,也没有必要立刻了解。”</p>
“我可不是小孩子!”露莎小姐装作任性地配合道。</p>
“说的也在理。”莎诺菲夫人颔首接受了这套说辞。</p>
“那么,接下来的有些话,恐怕就不方便在她面前明说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