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斜斜照着,有那么点晃眼。
当初在贡院的考场上,那些静坐运笔的士子们,到了放榜的那一刻,他们有了各自的命运。
中第,落榜,犹如岔路口将人强行分作了两拨,也分作了上下两等人。
看着这些乡试同年们恭维着自己,不过从他们的陌生的面上,林延潮看不出几分真诚,甚至还有少许人带着几分明显的敌意以及不甘心。
林延潮环顾了一下四周,乡试中举的同年,唯有林材,林世璧,翁正春三人自己认识,至于当初县试时同案一人也没有,府试同案唯有自己与翁正春,而院试时同案多了一个林材,至于林世璧则是十几岁就中了秀才,蹉跎考场十几年,到了三十多岁竟也让他中举了。
当然林延潮不知道是,林世璧历史上一直沉迷诗词,不在八股上用功,到了三十六岁那年酒醉坠崖而亡。
自己的出现,犹如蝴蝶煽动了翅膀,令他的人生境遇生了改变,林世璧知耻而后勇,考上了举人,至于杨道宾历史上本是这一年中举的,却因林世璧的崛起,而名落孙山。
“你就是解元郎?”一个人走到了林延潮面前,林延潮看去这不是当初考完第一场在龙门前偶遇那士子嘛?
众举人都是好笑,此人可谓是一直不服气,眼下倒是好啊,有热闹可以看了。
林延潮笑了笑道:“不敢,那日匆匆一晤,还没有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对方昂着头道:“吾乃漳浦刘廷兰!”
“哦,是刘兄,久仰久仰。”
刘廷兰负手道:“我五岁蒙,七岁千字倒履,九岁赴县试,十二岁进学,十九岁中亚元,在下自幼成名,你说久仰,吾受之无愧,只是兄台之前似乎默默无闻,在座的人,恐也没有几人听说过,不知你何德何能得中解元呢?”
这一见面就为干上了,这刘廷兰还真是直接。
林延潮笑了笑道:“在下才疏学浅,自是不如刘兄名声在外,但取中解元乃是总裁与房师的赏识,他们自有道理,刘兄不问他们而来问我,你叫我如何答呢?”
众人听了都是低低笑,觉得林延潮答得很恰当。
刘廷兰双眼一眯道:“那容易,一会卷,解元郎的卷子我必要拜读,看看有何过人之处。”
“好了,好了,别在这说话了,诸位考官在至公堂里等得早已不耐烦了。”贺知县催促道。
这下刘廷兰等人不再多说,当下众人一并至至公堂。
入至公堂时,也需按分寸,照着道理当由解元林延潮为,五经魁次之走在众人之前,领中式举人去拜谢主考官的,但是刘廷兰却旁若无人地走在林延潮身前一步之地,仿佛他才是解元一般。
场中其余几位经魁都是落后林延潮一步,刘廷兰反是在他身前。
林延潮不动声色,想加快些脚步,哪知刘廷兰见林延潮加快脚步,自己也是加快几步,这是存心一定要争在他身前一般。
众人都是好笑,刘廷兰此举就是当众削林延潮面子了。贺知县见了也不好说什么,这又不是传胪,只是普通的士子拜见考官而已。
刘廷兰此举虽不和规矩,但也不能说他错。
见了这一幕,林延潮朝刘廷兰笑了笑,伸手作了个请的手势,摆出了退让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