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臣看来,林延潮直起居,是与一个天子跟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同时也是一个极高的荣誉。
但在林延潮看来远远不止如此。小皇帝迟早是要亲政的,若是天子真正掌权之时,那么日讲官,起居官,就是真正的天子的大秘,御前顾问。到时候就算六部尚书见了自己,也需卖自己几分面子。
“陛下之信任,讲臣不知如何报答才是。”
小皇帝笑着道:“君国大事,以后朕要多靠你来帮忙,以后你就是朕的张良,陈平。”
林延潮道:“讲臣谢过陛下信任。”
正在林延潮与天子说话时,忽秉笔太监张宏入内。
林延潮随便一睹,但见那张宏脸上虽是勉强保持镇定,但仍有几分惊慌之色。林延潮不由奇怪,张宏也是宫里的老人了,什么事让他到这个样子。
但见张宏至天子身旁耳语了几句。
小皇帝闻言忽面无血色,侧头不可置信地看了张宏一眼。但见张宏确定似地向天子点了点头。
林延潮见这一幕,早就知机起身道:“陛下,讲臣先行告退。”
见林延潮要走,小皇帝稍稍犹豫了一下,伸手示意林延潮留下。
林延潮这又重新坐下。
这时张宏又与天子耳语了几句,然后小皇帝方缓缓点头。
然后小皇帝道:“朕刚说过,拿林卿家当张良,陈平的,眼下正有事让你参详。”
小皇帝定了定神,重新斟酌了一番,然后屏退其他太监,东阁里只余下张宏,张鲸与林延潮三人。
林延潮心道,眼下自己在小皇帝心中,已是与张宏,张鲸一般的亲信了。
小皇帝道:“几位都是朕信得过的心腹,方才传来消息,张先生病倒了。”
林延潮心底有些准备,但乍然闻之消息,脸上也不由抹过一丝惊骇之色。
他惊骇一是张居正病倒,二是自己这一次作为顾问大臣,为天子参赞枢机,居然是这样的大事。
张鲸在旁道:“张先生不一直都在病中,怎么突然就病倒呢?”
张鲸的反应很快,丝毫也没有因张居正病倒,而影响情绪。
张宏言道:“是方才去张府请票拟的文书房太监回禀的。之前张劳先生虽是有恙,但这一次据说是病得不轻,连几位张公子都是哭了。”
小皇帝脸色苍白道:“若张先生真病倒了,这该如何是好?”
说完小皇帝手足无措地垂下泪来。
张鲸即道:“万岁爷保重龙体,张先生虽是病倒,但眼下已不比万岁爷刚刚登基之时,眼下万岁爷正可将朝权收回,乾坤独断。”
张宏,林延潮都是斜瞧,林延潮不由心道,张鲸话说得真太露骨。
小皇帝一巴掌扇在了张鲸脸上,泪水未试又惊又怒地骂道:“你这狗才,你是不是说朕盼着张先生早点去?你这狗才私下仗着朕的名头,在外招揽闲人,你以为朕都不知道吗?”
林延潮坐在一旁,他见小皇帝听张鲸进谏时,脸上先有喜色,但随即大怒。
至于张鲸挨了天子一巴掌后,则是连连叩头道:“陛下,饶命,内臣是有私心,但对陛下唯有忠心,心底这一切都是为了陛下您打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