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橓温言道:“例行公事而已,苏府台不必忧心。”
说话间,居于苏严下首的林延潮排众而出,郎声道:“都宪,下官归德府同知林延潮,参劾归德府知府苏严七罪!”
林延潮一语即出,满堂皆惊!官员间参劾都是奏章互扔,但是面对面站出来打脸的,这等事只有发生在戏里。
苏严惊怒交加,但见林延潮大声道。
“其罪一,勒逼地方,暴戾虐民!”
“其罪二,刚愎自用,迫害属吏!”
“其罪三,挪用公帑,扈养狗奴!”
“其罪四,斥骂同僚,蔑如下属!”
“其罪五,催将浪战,全军覆没!”
“其罪六,贪墨赈济,官逼民反!”
“其罪七,御史被害,蒙蔽朝廷!”
前六罪,仿佛满室生雷,炸得满府官吏心惊肉跳,苏严脸上则是青紫交加。
而这最后一罪,更是犹如五雷轰顶,令苏严站立不稳,几乎当堂栽倒。
林延潮说完从袖中取出了奏疏,亲自奉上道:“下官所禀之事,在奏章中内详,请都宪过目。”
递完奏章林延潮回身时目视同济片刻,然后袖袍一拂,满堂生风!
林延潮为官以来上了三封奏疏。
第一封‘自陈疏’,文辞朴实,其中拳拳报国之情,为天下士子称颂。
第二封‘天下为公疏’,扳倒了太后,潞王,挽救张居正身后名,更因不畏权势,冒死上谏,时人拿之与海瑞的‘治安疏’并称。
现在这第三疏,直指归德府苏严。从后苏严因林延潮这一封奏疏名满天下也不意外,甚至还能在青史上留下一席之地,只是这等名声乃是千古骂名!
一句话千万不要得罪读书人,何况是林延潮这等文宗。
苏严额头青筋爆出咆哮道:“林延潮,你我份属同僚,你为何如此歹毒,要致我于死地?”
林延潮正色道:“我与苏府台无怨无仇,但我等为官,当以苍生为念。”
“苏严你为官以来,媚上而欺下,本府早已民怨沸腾,你等不见府门前戒石所书‘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尔今日之报应,乃尔昔日之所作所为!”
林延潮一番话,令府中对苏严不满已久的官员,都是暗声叫好。
多年被苏严欺瞒之不满,在这一刻于胸膛倾斜而出。
苏严冷笑道:“你想要扳倒本府,没那么容易。”
不久一名将领来至丘橓面前道:“启禀都宪,末将已将本府常平仓,广盈仓官员拿下,盘问之后比对帐本,查得倒卖赈灾粮共计一万两千石。”
苏严想起林延潮早已藏在袖中的奏章。
林延潮故意在府里拿河工银与自己争吵,令他无法分身,而丘橓就可乘机带兵去常平仓,广盈仓中查帐。
原来今日之事就是他与丘橓设好的局,此子实在太卑鄙了!
丘橓拿过惊堂木道:“仅凭贪墨赈灾粮一事,本宪就可剥去你的乌纱,若御史被杀之事属实,本宪当请王命旗牌斩你!”
“来人!”
丘橓一声断喝,满堂皆怖。
“剥去苏严乌纱,官服,收押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