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林延潮也是有自己的‘坐省长随’,但他这一次是奉了付知远的命,来开封公干,也就不好绕开他的人,与省里打交道。
林延潮随二人来院舍,院舍坐东向西。院舍外的一条颇为繁华的小巷,故而临巷的倒座是一间打银铺,临巷还有胭脂店,香铺,烛店。
院舍里是已经打扫干净,只是屋舍看得颇为破旧。
林延潮来至厅里坐下,见状不由问道:“厅里所用器具怎么不齐?”
两名坐省长随都是叹气,一人道:“还有什么办法?司马老爷代署府事时,府里再穷,也没有短少我们银子,但新太尊就任后,这钱就常拖着,我们若不是将院里的东西当掉一点,连这租来的院舍都要给人收回去了。”
林延潮闻言不由失笑道:“原来是这事,别说你们,之前府里连官吏的薪俸都发不出。”
说完林延潮向陈济川点点头,陈济川会意,命人取了一封三百两的银子。
二人看得顿时双眼放光,惊喜道:“司马老爷这是?”
林延潮道:“这是太尊给你们的,我们归德是穷地方,不比其他河南各府。你们二人在开封办事,要多替府里担待着点,不能不拿钱就不办事。”
二人拿到钱后,满脸都是笑,连连道:“司马老爷说得是,我等都是尽力尽心,既为了太尊,更为了司马。”
林延潮肃然道:“拿了钱就去当铺里将物件都赎回来,你们先安置我的随人,一会还要问你们的话。”
二人称是,一边手脚麻利地布置,一边给林延潮端茶倒水。茶是好茶,上等阳羡茶。
二人办事都很精干,不一会收拾妥当,二人都来林延潮面上听训。
林延潮放下茶碗问道:“近来省城里有什么动静?”
两人中年长之人名为王景为,他开口道:“主要还是潞王就藩的事,不说别的,仅是修建璐王府就要近七十万两银子,这笔钱仅从藩库支出,是远远不够的,将来肯定要摊至下面各府的头上。除了银子,还有藩王食田,盐课,这也要各府来摊。”
另一人名为陆学右,他开口道:“十指都有长短,咱们河南各府也有贫富,到时肯定不是平均摊派的。”
“眼下各府都派佐贰官来省城里活动,他们都在哭穷,想要省内给自己府里少摊派一些,如此就往其他各府多摊派些。不过这是各府里的打算,司里有什么考量就不知道了。”
林延潮点点头道:“本官正是因此事来开封。”
王景为,陆学右闻言都是喜道:“那就好了,眼下各府都在巡抚,藩司那争,若是最后他们争赢了,将修王府的银子,食田都摊派到我们府上,那可就糟了。所以我们也不能落于人后啊。”
“是啊,我们虽然都知道府里没钱,但是省里不知道,皇上也不知道啊。若是真摊派到我们府里,那么可是老百姓遭殃了。”
林延潮闻言笑着道:“你们二人还真是为国为民。”
王景为,陆学右皆道:“为了府里老百姓,也是为了太尊与司马老爷。”
林延潮道:“可是……可是这去省里走关系,走来走去,各府你多些,我少些有什么用?最后出钱出田的还不是我们河南的百姓?省里,不向户部,不向皇上那争一争吗?把这修建王府的银子,藩王食田,盐课都减一减?这比强行摊派至各府头上有用多了?”
王景为,陆学右二人对视一眼。王景为道:“这事省里没有明说。都说自古天意高难测,不说我们,恐怕就是省内,甚至户部的部堂都猜不准皇上的心思。”
“那这么说还是看我们各府了?”
二人道:“是。太尊之前也吩咐我们了,他说让我们帮司马,能多争一分银子是一分,多一亩田是一亩田。”
林延潮没说什么,付知远与各府官员的打算都是一般,力争为自己府里的百姓少开销一些,算是自扫门前雪吧。
王景为道:“司马老爷,我们还打探到一事,省内命开封府,盘查清理各府积欠,凡拖欠藩司的税银,轻赍银都要追讨,若有继续不缴者,就地停职!”
陆学右道:“以往我们归德府拖欠最多,已累三年,今年若是不清帐,到时太尊,司马都要被问罪啊!小人还请司马早作打算,必要时该托人时就托人。”
王景为补了一句道:“司马若是需要,小人这边可以立即给你安排,绝对是可以在藩台,抚台面前能说得上话的。”
林延潮笑了笑道:“这倒是不必,你们在附近给我安好好酒席就是。至于所请之人,我都已拟好帖子了。”
说完林延潮命陈济川拿出一叠厚厚的帖子。
事实上林延潮这一次不是空手来开封的,随身所携的还有淤田的田契。
王景为,陆学右没料到林延潮早有安排,当即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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