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大公子边说边看向林延潮。
林延潮将茶碗一放,然后道:“蒙梅家热情相待,林某若是不帮忙,岂不是过意不去。”
二人都是大喜,梅大公子当即笑着道:“太好了,部堂大人一句话下,我们梅家就有救了。”
林延潮笑道:“梅兄言重,两淮盐法积弊已久,朝廷迟早是要下大气力整治的,要扭转此局,就要从根本上革除这弊法。”
梅家兄弟二人对视一眼,他们虽对眼下盐法有所不满,但都是既得利益者,要改变盐法对于他们损害最大。
梅侃道:“部堂大人三年,则归德大治,当时梅某对部堂大人种种手段佩服得五体投地。若是部堂大人入阁主持,必然可以革除两淮盐政积弊。”
林延潮点点头道:“办法我是有,总之到时不会让两淮盐商,也不会让朝廷吃亏就是。”
梅大公子,梅侃二人都是大喜,梅大公子当即道:“部堂大人有此心,我们梅家必为部堂大人效犬马之劳。”
梅侃当即道:“不错,只要部堂大人一句话,梅家有人出人,有钱出钱。”
林延潮看向梅家兄弟二人,淡淡笑了笑道:“此话先不着急说,待我先帮你们解去这燃眉之急再谈。”
听了这一句话,梅大公子,梅侃都深觉得林延潮实在是靠谱。
次日一艘官船已是驶抵扬州码头上。
现任南户部员外郎张泰征在随从搀扶下走下船来。
码头上但见扬州知府以下大小官员,以及知县李墨祟,马会长,马公子等人都站此迎接。
张泰征很满意,他这一次是以户部员外郎的身份,用视察各县常平仓仓储的名义,到扬州公干的。
扬州大小官员如此盛情迎接,当然不是常平仓有什么问题,而是敬重自己的背景。
他的父亲张四维虽说故去,但门生故吏满天下,他的妻子是前兵部尚书杨博的女儿,背后还有山西陕西大商人的支持,底蕴着实不小。
不过仕途倒是慢了一些,万历十一年的官员里都有人担任京户部郎中了,但他身为万历八年二甲第四名的进士,仅是户部员外郎,还是南直隶的,官升只能算是不快了。
不过他也知道他的身份太扎眼,若是再位高权重就是打破了平衡,这对于张家而言反而不是长保富贵的办法。倒是如申时行,林延潮这样贫寒人家的子弟,官升得快一些,倒无人觉得有内幕。因此想到这里他心底倒是释然了。
张泰征下船后,众人寒暄一阵,即被马会长请到别院去了,扬州知府,李墨祟也是得以相陪,其余人身份太低自不在相陪之列。
几个人在别院的临湖水榭里喝茶。
张泰征,扬州知府,马会长三人坐了上首,马公子,许宗道,李墨祟则在下面陪坐。
马会长先笑着道:“得知员外大人要来扬州,咱们眠月楼的盘儿姑娘,绣花轩的薛大家那都是望眼欲穿啊!都想早一点见到员外大人。”
张泰征闻言大笑,然后拈须道:“年少时以风流为风流倜傥,现在……现在额上都有白头发了,兴致倒是淡了,先不见吧。”
许宗道笑着道:“员外大人莫要这么说,盘儿姑娘日前还说你英姿勃发,与少年郎君没什么分别。”
马会长笑道:“是啊,龙精虎猛还更胜当年呢。”
众人闻言都是笑,唯有扬州知府只持身份只是淡淡笑了笑。
张泰征摆了摆手道:“寻花问柳的事先放一放,我等还是谈正事,马会长你先说一说吧。”
众人闻言都是敛去笑容,正襟危坐。
马会长当即向张泰征说了牙行与巡盐衙门的冲突,张泰征点点头道:“我已知道了,这一次来扬州,顺道也是为了此事。”
马会长当即问道:“多谢员外大人关心,那么我们是站哪一边,牙行还是巡盐衙门?”
张泰征不紧不慢地问道:“杨兄怎么看?”
这位扬州知府正是张四维的门生,要不是张家的提携,他也不可能来到扬州这繁华之地任知府。他当即恭敬地道:“本来依我意思是坐山观虎斗,让两边都求着我们,但世兄既到了扬州,小弟当然是以世兄意见马首是瞻。”
张泰征道:“不敢当,国库空虚,故而朝廷这才用力整治盐法,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骤然下猛药,不仅治不好人反而会治死人。”
众人一并道:“员外大人所言极是。”
“所以此事还是要巡盐衙门那边先退一步,至少先把人给放了。和气方能生财,否则牙行与巡盐衙门打官司,倒是令你们这些合法奉公的盐商出不了货,这就不对了。”
听张泰征这么说,众人都是一并赞其高明。
马会长当即道:“不过听闻巡盐衙门那边是油盐不进,这倒是不好办,此事不知可否由员外大人出面?”
张泰征道:“我与那李汝华虽是同年,但却没什么交情,听闻在朝堂上也是不卖一般人的面子,你们可有找过人带话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