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于此林延潮倒是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除了真正心腹外,对于外面则是道王家屏与天子并没有什么失和,宰相更不可能说谢政就谢政,大家不要误信谣言,令朝中生出不必要的事端来。
众人听了将信将疑这才离去。
林延潮又见了几个不要紧的官员,正准备让人挂上免见的牌子,这时候才听说孙承宗到了。
林延潮听了脸色当然是不怎么好,但是还是于书房见了他。
“恩师,”孙承宗看了林延潮一眼然后道,“学生的马车坏在半途上,故而来晚了。”
林延潮笑了笑道:“无妨,反正我也没睡不是。”
孙承宗闻言脸色更是难看,他倒不是虚言,而是实情如此。
孙承宗为官很清廉,清廉到什么程度?连在外为官的同年同乡所曾的炭敬冰敬都不收的地步。这算是当时官员灰色收入范畴,大家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但孙承宗为官就是这么方正,说不收就是不收,反而因此得罪了一些人。
所以身为一名翰林,他在京里日子过得着实一般,要不是新民报里的补贴,他肯定是要向人借贷才能过日子的。不过即便如此,他为官必要的排场就难以维持了。
譬如他平日出行的马车,那马车是从车马行租来的旧车,时不时坏个零部件。这一次因为马车坏在半途上,他又住的离林府极远(因为穷故而住的偏远),所以一路步行赶来以至于最后一个到。
对于家里的窘境,孙承宗自是难以向林延潮提及,现在迟了一步到来,作为跟随林延潮最久的弟子,他也是感到十分愧疚。
林延潮看了孙承宗一眼,然后道:“早与你说过多次了,那部旧马车该换的就要换,住得离皇城根也近一些,如此每日上衙花在路上的功夫也可少一些。”
孙承宗闻言垂下头道:“学生学生。”
林延潮摆了摆手道:“不要说了,回头我让人送你两百两银子,回去换个马车,再将房子退了,租个离皇城近些的地方。你不要与我推托,别人送你银子你可以不收,但我是你座师赠你银子难道是有事求你吗?”
孙承宗闻言见林延潮没有责怪他,反而是赠车赠屋的,如此之下他甚是难为情地道:“学生谢谢过恩师。”
“你我之间休要提一个谢字。当年你我同在归德时,我觉得你太执拗了,但没料到这么多年了还是如此。我也并非要改变你什么,凭着心做好自己即可,其他若有力不能及的事,我来替你办就是。”
林延潮感叹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孙承宗是万历三十二年进士,而现在万历十四年及第对于他而言实在太年轻了。
历史上的孙承宗辗转达于官显贵家里给官二代教书一直到不惑之年才出头,这年轻的经历对他而言自是饱尝人情,而现在的孙承宗则是另一个版本。
孙承宗道:“恩师,学生听闻元辅与圣上不和,朝廷可能要重新廷推阁臣,故而有几句肺腑之言,想与恩师道来。”
林延潮心道,与其他人的试探揣摩自己的意思不同,孙承宗倒是很开门见山。
林延潮点点头道:“你说。”
“学生以为恩师既主张事功,那就当以功业为先,可是恩师至任礼部尚书以来,却操心于海漕淮盐之事,这两件事就算办成了功劳也不在恩师的身上。事实之上至今为止,恩师在礼部所掌上除了开设国子监图书馆外,对于天下百姓而言实没有什么太值得称道建树。”
“这一点远不如恩师在归德的时候,那时候恩师治河道开淤田,恩泽三十万百姓,沿河官员百姓对恩师都是有口皆碑。”
林延潮心想孙承宗这话说得实在是一点不给自己留情面,但是却正和自己的观点。
却见林延潮神色一沉道:“这些话却不用你来提醒。”
孙承宗闻言也知失语,连忙道:“学生冒昧直言,还请恩师见谅。”
林延潮见按住了孙承宗,然后道:“我入不入阁的事你先不用操心。我倒是问你若是朝廷给你一个去给将来的太子讲学的机会,你去是不去?”
“将来的太子讲学?”孙承宗闻言已经是惊呆了。
太子潜邸的老师对于一名官员而言意味着什么?这是再也不用多说了。
嘉靖年时的袁宗皋。
隆庆年时的张居正,高拱。
本朝的沈鲤。
这些官员都是从潜邸讲师起家然后达到了一个高度,现在林延潮居然拿此问孙承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