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潮,陈济川闻言对视了一眼。
陈济川责道:“你们这点事都办不好,怎么能让夫人知道呢?”
林延潮立即道:“胡说什么,有何不能让夫人知道?”
陈济川知道自己失言,退在一旁。
下人道:“结果夫人一看了几个高丽女子,当下骂,哦,不,责怪她们狐媚,说是她们居心不良要勾引,咳,夫人还说老爷为官清廉正直,岂会纳此色贿。于是夫人就吩咐身边的丫鬟将这两个高丽女子都碾出门去了,还将他们送来的几担礼物都丢出门外。”
林延潮闻言长叹一声,一脸的无可奈何,然后他看向二人笑了笑道:“甚好,甚好,夫人真是办得好啊!”
陈济川与下人不敢说什么,而林延潮也不说话,似在思索什么。
不久天色渐渐暗了,一名丫鬟入内道:“老爷在吗?夫人说饭已经好了,请你到了偏厅来,另外她说还有一件事要向你请罪呢。”
于是林延潮让陈济川他们退下,自己来到偏厅。
林延潮站在偏厅的垂帘看去,但见厅里摆着一桌颇为丰盛的酒菜,厅里唯有林浅浅一人。
但见烛火下,林浅浅是沉着一张脸,眼眶也是红了,坐在椅上正是愁眉不展。二人夫妻相对十几年,林延潮倒是很少见到她如此。
然后林浅浅似听到自己脚步声,连忙拭泪,然后强迫自己露出笑容。林延潮心底本有几分不悦,但见林浅浅这个样子,气消了一半。
“相公!”林浅浅试探地问了一句。
林延潮嗯地一声坐下,就拿起筷子,但见桌上的菜色都是自己平日所喜。林延潮心底一动,但话到嘴边又打消这念头,端起碗来夹菜吃饭。
林浅浅看林延潮不搭理,委屈地用筷子在饭里扒了扒,神色暗淡。但见林延潮夹了一块鱼搁在她碗里道:“夫人,多吃些醋鱼。”
林浅浅闻言心底一甜道:“相公,我不喜欢吃醋鱼,你多吃。”
“不喜欢?今日的醋鱼醋放得不够酸?”
“相公你……”林浅浅一听即明白了,当即道,“你不用讽刺我书读得少,这房玄龄夫人醋坛子的故事,我还是知道的。别说那朝鲜使者送你美女,就算天子送你美女,真一坛子醋我也一样喝了!”
林延潮放下筷子道:“我哪里有讽刺你书读少的意思啊,这房玄龄的夫人自出范阳卢姓,乃五姓七望之一,人家名门望族书可读得多了。”
林浅浅气道:“是啊,房玄龄夫人是五姓七望之一,我是出自小门小户,哪里比得上她。但是我不如,相公你也未必比得。这房玄龄乃堂堂宰相,相公你现在怕还是差了不少。”
“夫人,说得好!”林延潮几乎喝起彩来,然后一句‘吃菜’打断争议。
林浅浅赌气地放下筷子。
林延潮不去理会,继续吃饭用毕后端起碗来盛了一碗口蘑汤。
林延潮一面用汤勺舀着,一面道:“夫人今日替我将人赶出去,我倒是无妨。只是如此越俎代庖,怕传为官场上的笑话,你让我面子以后往哪搁?”
林浅浅若无其事地道:“相公多虑了,依我看美女送上门,若相公真要拒了,旁人敬佩之余,到会腹诽几句相公不近人情,但由我替相公拒之,此举合情合理,别人大不了说一句,当年上谏的林侯官,连皇帝都不惧,却唯独敬重他的结发之妻,如此传开反倒是官场上的佳话。”
林延潮闻言略有所思道:“我若受美名,必有人受不美之名。说起来还像是那回事,那以后夫人替我拿主意好了。”
“那怎么行?”林浅浅见林延潮脸色缓和,连忙给他又盛了一碗饭陪笑道,“相公主外,我什么都不知道主内就是。”
“家中之事不一直由夫人打理吗?”林延潮看了林浅浅一眼,没好气地道:“夫人吃饭,不然菜凉了。”
“是,相公。”林浅浅当即笑吟吟端起饭来。
次日,陆府。
门外来拜贺陆光祖的官员可谓不计其数。
而府里陆光祖正在试穿新作的绯色官袍,对着铜镜看了一番点点头,对左右道:“过几日就穿这件入宫面谢天恩。”
左右称是,陆光祖脱下官袍,让人收好。
一名下人奉上一份抄来的公文道:“这是今日一早礼部尚书林大人的奏疏。”
陆光祖接过来看了一遍后,冷笑一声道:“好个林宗海,你自己入阁要以宣麻拜相,倒也不用先把老夫架在火上烤吧!”
左右一并笑着道:“相爷多虑,这分明是大宗伯在巴结老爷你了。”
“您以吏部尚书入阁,满朝官员哪个不得巴结你呢?”
陆光祖闻言摇了摇头道:“就算如此,老夫也不能答允,立即替老夫拟疏辞掉此请。”
众人讶道:“相爷!”
陆光祖自顾道:“以往我在下为官,步步与人相争,故而一步也让不得,眼下入了阁,上面就是天子,这时反要知谦退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