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孝杰怔怔地看着文扒皮的背影,不知为何,他竟然有点后悔,从他开出来的条件上看......不难看出大宋是动心了的。
但是,文扒皮那张看不出喜怒的脸,让张孝杰也分不清到底这些条件大宋是接受,还是不能接受。
可是,进屋说,张小姐有点....
有点不敢,他是真怕这老货狮子大开口。
......
只是,不进又不行。他要是敢不进,大宋就真敢灭辽。
心怀忐忑地随着文彦博进去,还没坐下,张小姐就已经急了。
“实话与文相说吧,这是入宋之前,我朝陛下与孝杰的底线。只能到这了,孝杰再难开出更好的条件。”
他也是光棍儿,说的跟真的似的。
但是,文彦博闻罢,也只是轻蔑一笑。
“底线不是大辽说了算,而是我大宋来做主!!”
“!!!”
张孝杰急了,“真的不行了,我朝军防最多只能撤到泽州。”
“文相公是清楚的,若再往后撤,那我大辽就只有迁都一途了。”
泽州离大定只两百里,大辽把边防线压到这里已经是极限,再往后压,那大定就呆不下去了,只能往北缩。
其实,张孝杰这段肺腑之言也暴露了大辽最看重的是什么。
莱州和辽河口,他们不在乎,一点岁币也都是外财。甚至低声下气的屈辱,在国家安危面前也不值一提。
张孝杰,或者说耶律洪基,看中的是边防,是后撤到泽州的防线。
这里不得不说,辽人还是很爷们儿的,以往宋辽议和,主要的问题不是三十万还是五十万的岁币,也都是边境驻防之事。
大辽也知道,莱州和辽河口,还有岁币那都是添头儿,关键问题还是边防。
所以,张孝杰没用文彦博废话,直接就把大辽主动后撤的条件开出来了。
而现在,张孝杰也等于是明着告诉文彦博了,别的都好谈,但是防线,最多撤到泽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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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张小姐又失策了。
“撤不撤兵不急着说。”文彦博四平八稳的往那一坐。
八辈子没见过辽人这么憋屈,文扒皮还不得好好享受一下?
“既然张使臣如此坦诚,那老夫也就不绕弯子了。”
把玩着桌案上的镇纸,抬起眼皮瞅着张孝杰,“辽使可知,唐子浩?”
这都哪根哪啊?张孝杰都快被文彦博绕哭了。
但是没办法,只得和声做答:“大宋癫王纵横四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哦不,现在是镇疆王了。”
“不对。”文彦博摇着头。“唐子浩已经自卸爵位,甘为布衣了。”
“呃....”张孝杰还是不懂,文扒皮到底要说什么?
“文相公的意思是......”
“唉...”文扒皮长叹一声。“孝杰还是太年轻啊!”
“殊不知,唐子浩与你朝陛下那可是旧交挚友!”
“啊....啊?”
张孝杰木头桩子一样定在那里,他是真糊涂了,特么这个时候怎么大宋开始攀交情了?这事......
这事儿不是应该他来干吗?
......
张小姐没进屋的时候是“有点后悔”,现在是特么“真的后悔”。
开始是有点迷糊,现在是非常迷糊,这文扒皮攀交情......有点渗人。
他真明白这老货目的何在,越是不明白,越是没底,越是如坐针毡。
......
他哪知道,特么文彦博扯东扯西,根本就没目的,那是因为他自己都有点尴尬。
因为下面他要开出来的条件,文扒皮都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也就唐奕那个坏种想得出来这么阴损缺德的招数。
......
“那什么....”扯了半天,早晚是要说的。
“跟孝杰说实话吧,大宋也不想打!”
张孝杰一振,心肝儿差点没蹦出来。
哦操,这是天大的好消息!
刚才还洗干净脖子准备受死,现在人家自己说了不想打,人生之大起大落,折磨得张小姐不要不要的。
......
“但是呢....”
果然,俗话说“但是”之前全特么是废话,张孝杰狂喜的心肝上又浇了一瓢冰水。
瞪眼瞅着文扒皮,等着他的“但是”。
“但是呢...”文彦博就像唠家常一般,有模有样地开始说了起来。
“大宋的情况,孝杰也是知道一二的。”
“如今唐子浩别看是布衣,但是谁敢把他当布衣?”
“那是,那是。”张孝杰使劲点着头,布衣当国,唐子浩那是开了先河的。
“可是你说说...”文彦博掰着手指头数着。“唐子浩身边都是什么人啊?”
凑到张孝杰耳边,生怕传出去,“一群臭丘八!”
“那帮人和我们不是一路,得要军功啊!”
“对对对。”张小姐点头附和,大宋文武不合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嗯?”点完了头,他反应过来。
立时又是快哭的表情,“那......那唐子浩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到底打不打?文彦博这不等于没说吗?
“别急嘛!”
文彦博拧着眉头,“实话说吧,可打可不打!”
“全在唐子浩一念之间。”
“......”张孝杰有点明白了。
唐奕手下的将门是想打的,只有打仗才有军功嘛。而大宋文人是不想打的,符合大宋文官的一惯作风,喜欢太平。
况且,他们也不想看到武人势大。
而唐子浩,则是整件事情的关键,他说打那就打了。可是,他要说不打,也有不打的道理。
是什么呢?
自然就是文彦博刚刚提到的,唐奕与辽主之间的交情。
......
怔怔地看着文彦博,“文相公的意思是......”
“别!!”文彦博一摆手。“老夫可是什么意思都没有。”
一副卖国也得压着武人的嘴脸演得那叫一个淋漓尽致。
张孝杰很懂事,不再多问。
低头沉思,又觉不妥,抬头道:“可是,事关山河社稷,唐子浩会念及旧情吗?”
文彦博还是把玩着桌案上的镇纸,根本不看张孝杰,好像在自己和自己说话一般的嘟囔:
“他要是按常理出牌,那他就不叫唐疯子喽。”
“明白了!!”
张孝杰大喜,恶狠狠的一抱拳,“多谢文相提点,日后必有重谢!”
说着话,张孝杰已经开始憧憬了,算来算去,哪有那么复杂,原来只要辽主卖个交情的事儿啊!
猛然抬头,“之前,大秦国来找我主联合抗宋,我主想都没想,就断然拒绝。”
“这份情谊,唐子浩该还吧??”
文扒皮一摊手,“这你与老夫商量不着,回去问你家君上吧!”
“对。”张孝杰立时点头。“对对对!!”
“外臣冒失了。”人家文相公怎么说也是大宋宰相,哪能明着和他说这个?
不过,心里这么想,看文彦博的时候,却少了开始之时的凝重与畏惧。
在张孝杰看来,有这样儿的宰相,简直就是大宋的悲哀,大辽的福气。
这种不顾家国,只参一己之私的人身居要职,大宋还好得了?
心里这么想,表面上却得谢这个“草包宰相”。
再次躬身一礼,“孝杰这就与我主上奏,再谢文相大恩大德!”
说着话,就要往外走。
“回来!!”
文彦博一声厉喝,把张孝杰叫住。
弄的张小姐还有点楞神儿,“文相还有何指点?”
“你就这么走了?”
“啊?”张孝杰左右看看。“那......那不就这么走了......”
文扒皮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真当你朝皇帝面子这么大?”
“他一句话,大宋说不打就不打了?”
“啊...啊??”
张小姐差点又闪着腰,那特么不是你说的吗!?
“唉....”
只见文彦博又是长叹一声,“还是太年轻啊!”
满脸关心地看着张孝杰,“仍需磨砺!否则,是要出问题的。”
“我...”张小姐这个委屈。“还请文相指点。”
“指点什么啊??”文彦博撇着嘴。“交情归交情,唐疯子就算再疯、再傻,他也得有个台阶下。”
“否则,他说不打,他手下的将门会服气吗?”
“大宋百姓,会认可吗?”
“你不帮他把这个台阶铺好,辽主就算把交情弄出花来,那也没戏!!”
“台阶?”张孝杰楞在那儿。“刚刚孝杰所提之事......还不算台阶?”
文彦博无语,“那点小恩小惠就想让大宋罢兵......”
“是你辽人天真?还是我大宋好欺啊?”
得,张孝杰脸色登时垮了下来,绕了半天,还特么是想敲竹杠!!
行,让你敲!张孝杰豁出去了。
“还请文相公明示!”
“但是,有言在先,其它都好说,只兵防之事,最多....”
“只能到泽州!!”
文彦博摇着头,感觉有点寂寞如雪。大辽派了个愣头青来,简直就是败笔中的败笔。
懒得和他再磨叽,直入主题。
“明说吧,这点岁币,唐疯子看不上,将门看不上,大宋百姓也看不上......”
“你得再加点。”
“啊?”张孝杰不干了。“五十万岁币不少了啊!”
“从前,我大辽也才每年收南朝五十之数。”
文彦博一瞪眼,“从前??”
“从前那是施舍,现在是赔款,能一样吗?”
张孝杰差点没气背过去,你特么会说,行了吧?
一咬牙,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