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奕绝非危言耸听,政策、法规,即使不能超前,最起码要保持同步,慢一拍.....
是要送命的。
......
大宋正处在一个变革的时代,海外贸易的崛起,新兴产业的不断涌现,在给大宋带来无限机遇、无限可能的同时,也存在着无限的危机。
刚刚与范师父和贾相爷的那段对话,唐奕还只是急智之下想到的一些可能,回去细想之下,他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后怕。
因为,单单是农庄这一遭,还远不止他与老贾陈述的那些弊端。
比方说,童工。
对,大宋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童工的概念,可是,唐奕在这个时代的所做所为,已经把大宋缓缓的从原始经济的泥潭之中拉了出来。
所谓文明进阶......
大宋其实正在经历着文明进阶,而不可避免的,资本的罪恶性很快就会显现出来。
一但处理不好,那这只巨兽还没来得及训化,就将化成践踏一切的毁灭之力。
童工、血泪工厂、剥削、压迫,如果当权者反应慢了,在没有任何束缚力的情况下,资本是没有任何道德性可言的,自然而然会因资本的不断整合、进化而越来越失去人性。
百姓们都是懵懂的,他们不知道,现在把自己的孩子送进作坊,会滋生出怎么的贪婪;他们更不知道,没有律法保护的用工关系会发展到什么样的恶劣程度。
而当其发展到无法遏制的程度的时候,劳苦大众与资本家之间,新兴的经济组织与政权之间,又会爆发什么新的矛盾,唐奕几乎不敢去想。
谁也不知道,在十一世纪的大宋会不会来一次“法国大革命”,更不知道,会不会还没等到大宋称霸世界,就已经从内部土崩瓦解了。
此时此刻,甚至唐奕有了一丝胆怯,继而生出一股冲动,他要把资本巨兽重新关回笼子里......
实在太难操控了!
......
事到如今,这个时代已经被唐奕弄的面目全非,除了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与原本的那个轨迹已经没有任何交集。
唐奕发现,他这个穿越者的优势已经越来越少,剩下的资本不过就是一点点的预见性。
他实在不知道,这一点点预见性够不够推着大宋继续向前。
而此时,唐奕越加佩服后世华夏的那些伟人。
只有真正的身处洪流之中,才明白那些人是多么的惊才绝艳,多么的雄韬伟略,可以把资本巨兽玩弄于一个根本不适合资本生长的环境里。
唐奕现在甚至生出了和后世的西方人相同的想法:
“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没错,就是这个想法!
其实,所谓的社会主义只是一个理想国,真正落于实践,弊端之多根本无法克服。
正如后世西方的所谓政客,所谓经济学家预言的那样,一党天下的政体很容易滋生腐败和独裁,更容易走向偏执,亦无法保持长期的活力。
而且,经济发展与其中心思想有着根本的冲突,必然导致衰败。
事实也正是如此,毛子就是用这套东西拖散架的。
曾经占据了半个世界的政体,也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是自生自灭,就是军政府独裁了。
但是,唯独华夏,西方不但没把她拖垮,靠黄,反而拖着拖着西方自己开始大衰退了。
“华夏是怎么做到的?”
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更没有理解,华夏是怎么不断的保持活力,一路开挂的。
一个国家有凝聚力,有向心力,有上升力,有活力,最主要的是,不独裁,却敢号称是“家国机器”。
放眼后世,只此一家,稳的一逼。
从哲学的角度来说,这特么就是个悖论。
唐奕现在就是和那些西方人一样的想法....
他想过学这个,学那个,学君主立宪,学工业革命,甚至想过学小鬼子明治维新,到最后....
发现最牛的还是咱们自己人那条开挂之路。
但是,太特么难学了!!
从哪儿下手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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纠结了整整一夜,也没彻底理顺,不过,倒是有了一些思路。
所以,一大早,天还没亮呢,范老爷和贾相爷就被唐奕从被窝里拉了出来。
“咱们这样太累了!”
两个老头儿本就迷迷糊糊,被唐奕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弄的更是云山雾罩,对视一眼,皆是茫然。
“怎么太累了?”
“零碎,拆东墙补西墙。”唐奕顶着个黑眼圈,眼神却是坚定异常。
“永远都是出了问题解决问题,却没有一个长远的规划。”
贾昌朝更是不解,“朝政历来如此,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吗?”
皇权天下,说好听点儿,天下就是皇帝的。说不好听点,皇帝是大家长,他们这些当官的就是杂役,存在的意义就是帮皇帝和百姓解决问题嘛。
可是,唐奕显然不太认可,缓缓摇头。
“应该有一个规划......”
另一边,范仲淹沉默了,唐奕既然这么说了,说明他心里已经有规划了。
“大郎,不妨说来听听,怎么样的规划。”
“二老且看!”
唐奕来了精神,在二人面前展开一张山河图。
“这是大宋所在,中原本域,那些海外飞地暂且不管,只说中原。”
“嗯。”二人点着头。这图上有一条红线,正好在长江以北把大宋一分为二。
只见唐奕只着红线以北,“依现在大宋的实际情况,北方地区是主要的粮产地,而南边因岭外尚未开发,除巴蜀、荆湖、江南,也就是长江沿线,皆不产粮。”
“但是呢....”唐奕话锋一转。
“如今北方毛纺和正在试植的棉花正在缓缓崛起,而长江一线河网密布,航运之务又极为发达,致使在不远的将来,几乎可以预见,棉毛纺织,还有航运用工,必然要抢夺农事之劳力。”
范仲淹和贾昌朝听得眉头紧皱,这个问题,昨天唐奕就已经说了,只不过从图上再看,却是身临其境得多。
“这就是大郎所说的长远规划?”
“只是一部分。”唐奕继续道。“这还只是个开始....”
所谓规划,可不是走一步看一步,而是要走一步看五步、十步。
“且先别说以后。”范仲淹指着山江图一脸严肃。“只这工与农争之危,你待如何解决?”
唐奕道:“单是这个问题,只要咱们早有预见,其实很好解决。”
“一方面,可以降低农税,给予农户更多的福利,尽量留住耕种劳力。”
“另一方面,则可大力扶植岭外的农垦,开辟新的粮食产地。”
“嗯。”范仲淹点着头。
“可行!!”
大宋的农税早在数年之前就已经被商税超越,而从去年的税收来看,农税甚至只占了三成。
这种情况下,即使轻赋农户,也不是接受不了。
“那下一步呢?”
“下一步?”唐奕淡笑。“二位且看!”
再指山河图,“长江一线,乃至沿海各州,航运的兴起必然带动周边商货的兴盛。”
“不难想像,将来那些制造生活日需、瓷茶百货的作坊,必然向这些地方靠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