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锦瑟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用词上的细节。</p>
没等她开口，兰佩之又道：“有没有想过，他如果离开，会过得更好。”</p>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p>
曹锦瑟默然，然后缓缓呼出口气，“不止他，兰姨也是一样。”</p>
的确。</p>
她和他们，确实是不一样的。</p>
他们离开，会获得更广阔的天空。</p>
而她如果离开，可能会一无所有。</p>
曹锦瑟没来由有些愧疚，继而声调放低，道了句：“对不起。”</p>
兰佩之轻轻一笑。</p>
“你不必说，也不必对我说。”</p>
“兰姨的意思，我明白了。”</p>
曹锦瑟沉静道：“兰姨如果没其他事，我先走了。”</p>
兰佩之默然点头。</p>
曹锦瑟转身，朝门口走，不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p>
“我也是农民的孩子。”</p>
随即，她迈步离开。</p>
办公室内，兰佩之居高临下，站在一百多米的高空，泯灭人性，彷若神祗。</p>
“小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p>
回到自己办公室，卯兔居然难得的没打瞌睡，疑惑得看着反常的小姐，“身体不舒服吗？”</p>
哪里是身体不舒服。</p>
整个人都不太好了。</p>
像兰佩之这样的人，绝不会装腔作势，要么不说，要么，言出必践。</p>
可是曹锦瑟并不感觉不满，她像是没听见卯兔的话，心不在焉走到办公桌后，慢慢坐下，没来由想起了一段话。</p>
我们可以为了生活忍气吞声，为了接受卑微的活着，但他们不能像虫子一样把我们随意的踩死。</p>
如果没记错。</p>
那尊血观音，是出身于川蜀的一个小村庄。</p>
曹锦瑟捏了捏眉心。</p>
“小姐，怎么地啦？”</p>
卯兔轻手轻脚的走过来。</p>
“小兔子，你觉得这个世界，公平吗？”</p>
曹锦瑟放下手，询问道。</p>
“哈？”</p>
卯兔满眼懵懂。</p>
曹锦瑟复杂一笑，知道自己是多此一举，“没事，我打个电话。”</p>
曹锦瑟掏出手机，拨打江辰的电话。</p>
很快接通。</p>
“还是没搞定老道长？”</p>
她若无其事的笑问。</p>
“你听谁说的？老道长对我可是青睐有加，只是让他们师徒俩多待几天而已。”</p>
对面那个家伙还是一如既往，脸厚而幽默。</p>
“兰姨刚把我教训了一顿。”</p>
曹锦瑟叹了口气，说道。</p>
电话那头的某人明显愣了下，肯定始料未及，然后打哈哈道：“如果你是打电话告状，那就找错人了。”</p>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是吧。”</p>
曹锦瑟笑骂。</p>
“她为什么教训你？”江辰不禁好奇的问。</p>
如果曹锦瑟没有拿他开涮，那他还真感觉不可思议。</p>
曹锦瑟应该也不是这么无聊的人。</p>
“应该是……”</p>
曹锦瑟往后靠倒在椅背上，“为你打抱不平吧。”</p>
“为我打抱不平？”</p>
江辰更加疑惑，惊诧的笑道：“你把话说明白点，你们俩背着我聊什么了？”</p>
曹锦瑟没有回答，而是问了句：“你怪我吗。”</p>
她的声音很轻，但是很认真。</p>
那边沉默了会，然后还是传来轻松甚至可以说轻佻的笑声。</p>
“我为什么怪你。”</p>
“你江大侠义薄云天在前面抛头颅洒热血，可是却有人在后面不断给你使绊子，让你上厕所都不安生，你真的没一点情绪？”</p>
江辰大笑。</p>
“那和你有什关系？是你给我使的绊子吗？还是你对我上厕所感兴趣？”</p>
“正经点。”</p>
曹锦瑟啐道。</p>
“行，正经点。”</p>
江辰收敛吊儿郎当，“你一没有给我下套，二不惜变卖家当为我两肋插刀，我还怪你？良心岂不是被狗吃了。”</p>
“兰姨觉得不公平。”</p>
曹锦瑟声音不自觉柔软。</p>
江辰沉默了会，然后轻笑道：“她应该不是觉得不公平，而是她这样的人，都比较轴，换句话说，认两个字。”</p>
“哪两个字？”</p>
“规矩。”</p>
公平？</p>
多幽默的笑话。</p>
但凡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应该都不会信了。</p>
“无论黑道白道，都得守一定的规矩，这是默契，不然就会乱套，她遵守了，可是别人却视而不见，肆无忌惮，以她的脾气，你觉得她能不计较吗？别以为她多大度，能一直忍到现在，已经不错了。”</p>
“你怎么知道我们聊了什么？是不是在公司安了窃听器？”</p>
“啧，犯得着吗，稍微用脑子想想都能猜到，你也别往心里去，她不是针对你。”</p>
听着那头的安慰，曹锦瑟内心五味杂陈，不禁浮现笑意。</p>
这个家伙，平时看上去人畜无害，温良恭俭，实际上心里和明镜似的。</p>
“你说的规矩，和我说的公平，是一个意思，兰姨说了，如果做不到公平，那她就手动公平。”</p>
“……”</p>
那边沉默。</p>
“你应该很清楚兰姨的性格，被她盯上的目标，就算有九条命，也在劫难逃。”</p>
“我来劝劝她。”</p>
那边响起声音。</p>
“谢谢。”</p>
“谢什么。这也是帮我自己。她可以菩萨一怒血溅五步，帅气是帅气，可然后呢？公司不要了，家人不要了，去策马奔腾，亡命天涯？”</p>
曹锦瑟无奈。</p>
这家伙总有种神奇的本事，明明相当严肃紧要的事情，落到他嘴里，却能让人哭笑不得。</p>
江辰在电话里自说自话，最后说了句：“不值得。”</p>
不值得。</p>
曹锦瑟吸了口气，笑意清晰道：“你还是会做计算的。”</p>
“我不会算账，还敢和你做生意？不用担心，我来去斡旋。”</p>
江辰调侃的道。</p>
“挂了。”</p>
曹锦瑟果断掐了电话，放下手机，默默发呆，然后莫名其妙笑了一声。</p>
卯兔看懵了。</p>
小姐今天是魔怔了吗？</p>
“小姐，你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我叫王医生过来？”</p>
曹锦瑟望向外面的烈日滔滔。</p>
人的心情确实会受到环境的影响。</p>
炙热的天气，容易急躁，易怒。</p>
“我没有不舒服，不过有些人的病，确实得治一治了。”</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