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天色黑得越来越早。
“烤串!来根烤串吧!热乎的烤串!”
人老了,身体不抗冻,李大娘和她老伴都早早穿上了薄棉袄。
他们的棉袄都是儿子穿旧后置换下来的。两人整天烟熏火燎,身上总会溅到一些油汁汤水,所以他们从不买新衣服,并不是为了省钱——别人问到的时候,他们是这么说的。
在秋风中守着火炉工作,可谓是火烤胸前热、风吹背后寒,这滋味并不好受,可他们已经习惯了,不得不习惯。
李大娘抬头看了看天色,对老伴说:“当家的,天黑了,咱们收摊吧。”
她老伴闻言疑惑地看了看老人手机,“天是黑了,但时候还早啊,现在才刚七点出头,咱们平时不都九点来钟才收摊么?”
李大娘和她老伴在奇缘宠物店的路对面摆了个摊儿,早晨卖早点,晚上卖烤串,起早贪黑挣个辛苦钱,虽然不多,但足以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并供着儿子上高中了。儿子一天天平安长大,就是他们老两口最大的欣慰。
现在是晚上七点多,虽说上班族的下班高峰期已经过去了,大部分学生也都已回家,但路上还是有些零散的行人。不时有人在摊前停下买烤串,或是带走吃,或是坐下吃。
晚收一会儿摊儿,就能多赚些钱。
李大娘担心地望了望对面的奇缘宠物店,对老伴使了个眼色,低声说道:“这两天不太平,还是早些收摊吧。”
奇缘宠物店仍然亮着灯,隔着落地玻璃门,能看到里面还有几个人,包括那个年轻的店长。
她暗暗替张子安惋惜,为什么没有听从她的劝告赶紧关门歇业避避风头呢?跟那些疯狗较劲儿,不是要等着挨咬吗?
老伴不太同意,指了指三轮车里的肉串和鱼串说道:“还没卖完呢,这放一晚上就都馊了!也没剩多少了,等卖完了就走,不差那点儿时间,现在还挺早。”
李大娘的眼皮一个劲儿地跳,跳得她心慌意乱、六神无主,可是她忘了哪只眼是跳财,哪只眼是跳灾。既然是这样,就权当是跳灾吧。
“不行,快走!我的心慌得很!”李大娘坚决地摇头,“怕是要出事。”
老伴指着宠物店说:“女人家家的,慌什么慌?你看人家都没慌,你慌个什么劲儿?再说跟咱们又没关系!”
就在这时,又有骑着自行车的客人停下询问烤串的价格,老伴立刻改换笑脸,乐呵呵地向客人推销。
李大娘怒了,声音也提高了,“什么叫跟咱们没关系?你忘了咱们的店是怎么被砸的?”
客人一看摊主吵起来,也就不买烤串了,一蹬脚踏板骑着车子走远。
提到伤心事,老伴瞪起眼睛,“我忘了?我哪能忘?”
他猛地挽起衣袖,左手胳膊上一条三寸来长的暗红色伤疤赫然在目。
“你问问它忘了没忘!”
这就是那恐怖的一夜所留下的纪念。
李大爷当年也是个血性汉子,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家把自己的店给砸了?当下就抄起菜刀锅勺跟那些人拼命,结果双拳难敌四手,两下就被人干趴下了。
血的教训,哪可能那么容易忘记?
李大娘看到这长长的伤痕,眼眶立刻就红了,一屁股坐在给客人准备的椅子上,抹着眼泪埋怨道:“你没忘?我看你就是忘了啊,记吃不记打,现在是什么情况你看不清啊?那店长跟咱们一样得罪人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