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安大致上听明白了,这跟用条件反射训练普通动物有些类似,但又有所不同。
他仔细考虑之后,提出一个要求:“我明白你想得很多,但这项训练想必不是很快能完成的,你必须要答应我,如果拖得时间太久,至少要把那首诗教给它们。”
理查德满不在乎地一口答应下来,“这个没问题,实际上不需要多长时间。语言的学习并不是线性的,而是类似于‘顿悟’——你教一只普通的鹦鹉说话,可能教上一年两年、甚至十年二十年,它还是像哑巴一样,但是只要它开口说了第一个词、第一句话,剩下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你想想看,你们人类是不是也这样?”
张子安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有的婴儿不到一岁就会说话,有的婴儿将近两岁才会说话,但这并不意味着前者就一定比后者聪明,只是后者“领悟”得晚一些而已。当婴儿学会了说“妈妈”之后,很快就能说出“爸爸”、“爷爷”、“奶奶”其他词汇。
理查德扬起翅膀指了指鸟笼,“它们学会了‘灰’字,已经开悟了,大概要不了多久,就能掌握很多常用词汇。到了那时,它们不仅能念出那首诗,甚至可以成为日常生活里的帮手,帮助那位老妇人正常生活。”
张子安的思维停滞了几秒,才反应过它是什么意思。他从郭冬岳那里回来以后,向理查德详细讲述了所见所闻,也提到了负责照顾郭母的白姨不是很尽责任,这么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郭母就会遇到危险。即使对白姨不满意也没办法,因为郭母只认识白姨,若是换成其他保姆,郭母在疑心和焦虑的驱使下说不定又会做出什么事。
说这些话的时候,张子安只是如实讲述,没有什么特殊的目的,只是觉得不讲出来心里憋得有些难受。谁说阿尔茨海默症的患者不痛苦?他分明从她的脸上感受到了深深的苦闷与费解,特别是当她看到郭冬岳的时候,似乎脸上每一个毛孔里都满溢着绝望,像是正在沉入无底黑暗深渊的人拼命地挥着手,试图抓住什么东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理查德却从这些话里想到了更多。它也面临两条路,一条是简简单单地把那首《游子吟》教给两只红面鹦鹉,然后完成任务,皆大欢喜;另一条路,是真正地教给它们说话,不仅为鹦鹉的说话能力正名,更能帮助这位可怜的老妇人,成为她的生活助手。
在郭母的记忆中,不仅记着白姨,还记着小紫和豌豆黄。将真正学会说话的小紫和豌豆黄送给她,一定不会引起她的排斥。
张子安想通了之后,也是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郭母实在太可怜了,任谁看了都会同情,如果能对她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何乐而不为呢?
他拿起手机,想尽快把这个消息通知郭冬岳,但是转念一想又放下了。暂时没必要通知他,毕竟能不能成功还没有十足的把握。郭冬岳已经承受过太多次失望,若是这次给了他很高的期望,最后却又失败,那对他的打击就过于沉重了。
理查德望着鸟笼里的红面鹦鹉,在这一瞬间,它似乎从它们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身影——那个刚被带进实验室的、紧张畏缩的非洲灰鹦鹉,感受到来自于人类的温暖,感受到家庭的温暖,感受到爱的温暖。
所以,这次它不仅要回馈这份温暖,还要弥补遗憾,走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