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气急败坏地瞪着两只红面鹦鹉,它不理解为什么它们这么笨,明明很简单的发音,它们就是学不好,发出的音节四不像。
它有些后悔,一时冲动接下了这个任务,现在发现难度略高。中文实在是太复杂太艰涩了,比印欧语系的语言难上几个数量级,即使发音正确但是声调不对,也会令别人无法理解。
音段,包括音位与超音位——音位是元音与辅音,决定了一个字词的基本发音,这点全世界的语言大部分是相同的。超音位则不然,超音位包括语音的重音、鼻音、语调、音变和节奏等诸多方面,汉语在这方面千变万化,令人难以琢磨。
小紫和豌豆黄怯生生地站在它面前低着头,就像是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
理查德看见它们这个样子,也就不忍心训斥它们,毕竟从客观上来说,它们的学习速度已经非常快了,比它自己当年要快得多。
回想起最初的日子,它的记忆有些模糊,一方面是时间久远的关系,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那时它还没有因为信仰之力而成为精灵,仅仅是一只普通的非洲灰鹦鹉,被拿来当作宠物贩卖的。那时的它与其他的灰鹦鹉没什么区别,要说有,唯一的区别就是遇到了她。
她从宠物店里买了它。
是啊,宠物店,说起来它跟宠物店还是真是有缘,理查德回想着。它在宠物店里遇到了她,成为精灵后又出现在另一家宠物店,虽然两家宠物店隔着半个地球,但似乎有一条奇妙的红线将它们联系起来。
它不知道她是怎么从一大堆鹦鹉里选中的它——种类?体型?羽色?或者是张子安经常提到的眼缘?可惜它没有向她问过——没来得及问,尚未学会问。
理查德第一次听到“眼缘”这个词,就是从张子安的口中听到的。“眼缘”这个词在英语中不存在准确对应的词语,勉强要翻译的话,顶多用“命运的邂逅”、“一见钟情“、沉入爱河”之类的词语组合指代,然而以上词组都太过臃肿肤浅,无法像“眼缘”这个词那般精巧而韵味绵久。
它知道自己不应该吓唬小紫和豌豆黄,然而若不是这样,鸟类好动的本能就会令它们就无法集中精神——只有集中精神学习才有效率,这是常识。
理查德仍然记着它离开宠物店被带进实验室时的紧张与恐惧,面对那个穿着白大褂的陌生女人,忐忑不安地揣测她想要干什么,杀了它,还是吃了它?它很想告诉她,自己并不好吃,肉质偏柴,羽毛难拔,骨头又多……
虽然她努力表达了友善之意,但那时它的大脑一片混沌,无法理解她的善意,反而更觉得害怕,甚至连笼子都不敢离开。笼子虽然禁锢了它的自由,却也是它的庇护所。
更令它紧张的是,在场的不仅只有它和她,还有其他的鹦鹉——一只名叫“梅林”的长尾鹦鹉,体型虽然比它小一些,气势却相当强硬,以敌视的目光审视着它,把它看作领地的入侵者和抢食者。
理查德不自觉地把长尾鹦鹉梅林与店里的几只猫作了比较。在它看来,店里最可怕的猫当属菲娜,一言不合就翻脸。只不过菲娜的视线与梅林不同,从未把理查德当成是具有威胁性的对手。
她为了安抚它的情绪,给它端来了水和食物,但是它太过紧张害怕,几乎整整一天滴水未沾,粒米未进……饥饿、干渴、对于新环境与新伙伴的恐惧,轮番折磨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