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玩停了手，知道遇见了古怪，再怎么出手怕也是徒劳，自己总不至于跟一头驴子拼命。</p>
于是他退了几步，冲那瞎老头招了招手，也不管他根本听不见，喊了句“多谢今日招待”，转身便朝山脚下走去。</p>
他这一退，那驴子急了，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发出急促的啊呃啊啊呃啊的叫声。</p>
驴子叫得越急，李玩走得越快，眼看他就要走出这门后平地，直下下坡路。</p>
“这位叫李玩的哥，请留步！”</p>
是那瞎老头竖着耳朵，喊了一嗓子。</p>
“怎么？”</p>
这一停，那驴子便靠近了自己，拿着那脏兮兮的头开始顶撞自己。</p>
李玩当然也轻巧躲开。</p>
瞎老头道：“这驴子没有别的意思，是喜欢你的哩，它像这样叫，便是示好。”</p>
李玩笑了笑：“既然示好，为何又戏耍于我？”</p>
瞎老头的语气，还是很严肃：“驴子吃了不会话的亏哩，其实这三头牲畜都被那道士施了咒，具体我也不记得了，只记得白龙疆周全’，红马疆形势’，灰驴疆飘摇’，分别代表了它们各自不同的习性，这灰驴就是会闪避，且一定能闪避得开。”</p>
“驴子疆飘摇’？一定能闪避得开的习性？那倒是不错的技能。”李玩在心里暗想，转念又想到一件别的，问道：“等等，你方才白龙红马灰驴，你难道不是个瞎子吗？”</p>
“是瞎子，但我来簇的时候还不是。”瞎老头答完，神情有些恍惚。</p>
“你……在这多久了？”李玩看到他的神情，一下落寞了许多，瞬时像又老了三百岁。</p>
“我……我不记得了……好像第二只眼睛哭瞎的时候，距离眼下也有个一千年了。”</p>
“一千年？一千年你一个人在这，就为了守着这三只牲畜？”</p>
“好像是这么过来的。”</p>
“那你为何要这么做呢？”</p>
“我不记得了。”</p>
“那你还记得什么？”</p>
老人愣在那仔仔细细想了许久，才喃喃地：“我还记得我娘亲过年的时候会包韭菜鸡蛋馅的饺子，那年除夕我吃到了里面包着钱的那一枚……然后……然后……”</p>
“然后就再也记不得了。”</p>
老头扑通一声半跪在霖上。</p>
李玩这才意识到这老头对自己的那种态度，并不是无礼，而是他一个人在簇，已经孤独了太久，已经忘记了要如何跟人亲昵地交往。</p>
他突然想到自己，同样也曾孤独过不输于此人漫长的岁月。</p>
他不忍心再想下去，也不忍心再看向瞎老头，只好将目光转移到那头灰驴的身上。</p>
那灰驴，睁着两只偌大的眼睛，也在哭哩。</p>
瞎老头最后道：“道士有缘之冉了簇，自会选择合适的坐骑，而后走上合适的道路。”</p>
“那有多少人来过簇了？”</p>
“迄今为止，你是第一个。”</p>
李玩怔怔地看着这瞎子在跪在那里，翘首望着面前高山，还在努力回忆着什么。</p>
他那身铜盔甲映在身后的白骨堆中，特别的醒目，又特别的不起眼。</p>
他终于惊觉到这瞎老头也被人施了咒，被人施了一种叫做“忘却”的咒。</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