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容若呆立在右相府紧闭的门前,良久,才拭去脸上冰冷的泪痕,打起精神去燕园喝完两杯茶,再到当初选买歌伎的珠华楼,与妈妈桑聊得半晌。</p>
回到隐庐时日色已高,她进到自己房间便将一些物什集中装箱,交待大勇:“今后三进院要天天打扫,不得偷懒。”</p>
大勇先前看她去燕园和珠华楼便知她在盘算,但看她一副即将远行的模样,仍然疑惑不解,摸着脑袋,问:“主人,你这是?”</p>
苏容若答道:“我破了规矩,家族定会将我带离此处,今后,你与燕姐琪娜娜一起守好洛京的产业,我们需要财资支撑老蔡他们的活动。”</p>
红狐狸一向单线联系,老蔡及其手下都不知道沈玄微就是幕后之人,现在他被朝庭通缉,她只好先接手过来。</p>
再递出两封信:“转给杞木和琪娜娜,龙卫府除非阿禧亲来,任何人都不得理会。我走后,你每日到北门等阿诺归来,告诉他西门小公子还在,今后得靠靖北王教诲。”</p>
垂头想得半晌,眼中渐渐泛起水光:“切要记得对他说,容若没了阿娘,孤零零地在这世上,请他,一定要活下来。”</p>
一席话听得男子目色暗沉,只愣愣地站着,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p>
片刻,天空沥沥淅淅地下起小雨,苏容若看看天光,皱起秀眉,自言自语:“至今不来,难道我猜错了?”</p>
大勇脸色难看到极点,忽然单腿跪地,不语。苏容若却没头没脑地笑:“将我用餐的习惯转告老蔡,让他派人追踪,这是狐狸的看家本事。你放心,我会回来。”</p>
“休谟虽然走了,我与阿诺郎君留下的侍卫,拚命也护得住你和隐庐。”大勇语意坚定地请命。</p>
苏容若扶起他,慢慢摇头:“是我不守承诺在先,能做的事已经做完,和家族闹翻,不智。”</p>
大勇这才彻底明白,还未答话,叩门声响起,陶叔在外弯着腰行礼,苏容若瞧着老仆,挤出一丝笑意:“我做的事,你都知晓了?”</p>
陶叔神情谦卑地揖手:“族公吩咐,主人若插手赫连朝堂之事,便将你带离。若让主人不喜,小的自罚。”</p>
随即右手按下,只听咔嚓一声轻响,竟是左臂骨头裂开。</p>
御下如此,这个外王父,真是菩萨心肠,霹雳手段。苏容若吓了一跳:“你这是何苦?我没说不跟你走。”</p>
示意大勇拎起行装,缓缓地走出西厢游廊。</p>
冷雨落在屋顶和空阶,一声接着一声,似缠绵而萧瑟的歌,苏容若听在耳里,忽然觉得畏惧,说不清原由,那感觉在心深处晃悠,她看不清,也不敢去想。</p>
带着从未有过的惆怅和幽思,她跟着陶叔踏过二进院的花圃,前院的石径,马车等在院门,街景在雨中模糊,灰暗成水墨一片。</p>
“主人”大勇与闻讯而来的众仆立在檐下,恋恋不舍地叫,她挥挥手:“下雨了,都回去,记住我说的话。”</p>
隐庐向后缓缓地退去,如她在这里曾经有过的岁月,越来越远。转过街角,苍茫雨暮便将她与这世界完全隔开。</p>
她靠在车壁,喃喃低吟起很久以前读过的句子: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p>
雨到黄昏,成滂沱倾泻之势。天空射下无数利箭,地上茫茫汪洋一片。</p>
沈玄微站在铺天盖地的瀑鞭水箭中,仪容不乱,身形笔直如青松翠竹,天地轰鸣咆哮,奏起心中难以诉说的悲怆: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