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之巅，高壁蜿蜒，如一条巨龙盘旋，苏容若不禁惊讶：“壮美河山，胜过九重宫阙。”</p>
男子抬起头，仰望蔚蓝如宝石，无边无际的天空，叹息：“世上令人敬畏的，除了神佛旨意，便是天地之力。”</p>
那年冬天，白雪飘飞，千山封冻，与西漠的激战中，身边护卫一个接一个倒下，炽热的鲜血溅在他的脸上，滚烫了他的心，以致当利刃穿透后背，他只感到液体在无声地，侵润自己的衣衫。</p>
战场的每一个细节，连带昏迷中坠落深渊的模糊记忆，都曾如附骨之蛆，日日夜夜地咬噬他，纠缠他，直到眠在她温暖柔软的双臂。</p>
这个男人，不惧皇权之威，人性之恶。苏容若望向也正注视她的情郎，眼神交融间柔情缱绻，如夜夜帷帐里的鱼水之欢，心有灵犀，琴瑟合和，没有彼此和界线。</p>
“天苍苍，野茫茫，牛羊，看，那里，阿叔，我要放牛牧羊。”小鱼的喊声挪开了两人胶着的视线，他被昭明抱在马前，满怀期待。</p>
童子自从与昭明相识，便对他生出了孺慕之情，在曼达山常与他玩闹，这一路上，更几乎形影不离。</p>
“好，等我们安顿，我带你去。”男子拍拍小家伙的脑袋，微笑应诺，小鱼欢喜得在马上翻一个跟头：“我要跟阿叔去牧牛羊。”</p>
儿子的快乐，让当娘的心绪恍惚而混乱：上阙一战后，她与昭明千里相伴，情致难抑，爱意渐深，小鱼与他亦极为亲密。</p>
刚开始与他有男女牵连，两人约定不追过往，不问将来，事到如今，却进退两难。</p>
桑聪的问话将她从一帘轻愁里惊醒：“公主，我等是否，先派人给靖王殿下递上国书？”</p>
“我已送信给他，等到前方行馆，再修书请见不迟。”昭明接过话头，笑意弥进眼底，热望充盈，欢喜漫天：多年的兄弟生死分离，相聚就在眼前。</p>
苏容若这一路听得最多的就是对靖王的各种赞誉：文备相傅，武有勋臣，藩屏辖州，防侮御边，宽严有度，百姓和军士皆敬服。</p>
据说其妃王淑仪，贤德貌美，两人很是恩爱，苏容若但觉欣慰：那柄剑和他的女人若真如传言那般幸福，阿诺在天之灵，也必安息。</p>
急促的马蹄声在前方响起，数十名武将风驰电骋而来，却又戛然而止，苏容若来不及眨眼，将领们已单腿跪在昭明马前，全是激动难言的模样。</p>
当头那位未开口便热泪迸出，喉头哽咽，断续道：“末将，奉靖王殿下令，来接，昭公子回家。”他身后诸人，铁血男儿，有的无言流泪，有的泣不成声。</p>
昭公子？回家？苏容若震惊地看向昭明，却见他不答话，沉默地将小鱼递给桑聪，下马一一扶起众将，并与他们紧紧拥抱。</p>
看这情景，竟似是故人历经劫难，久别重逢，靖王麾下有不少龙卫军，昭公子？匪夷所思的念头闪过，苏容若愣得说不出话来。</p>
末然的大礼转移了她的关注焦点：“末将见过太子殿下，长乐公主，靖王殿下遣我等前来迎接贵客。”</p>
苏容若按礼谢过又向昭明瞟去，遇上他稍后再说的眼神，只得在众人的簇拥中继续前行，心里却忍不住地猜测。</p>
昭明王若是西门昭？那么阿禧呢？溪北溪南都在，他应当也，她狐疑急切地四顾，不见阿禧的影子，他，去执行任务了，还是，真的没了？</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