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居然被一个小孩当面冷嘲热讽。老人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了。
“你说布置这里的人是外行,你这么能说会道,那你就内行咯?”
“这历朝历代,都有自己的风格,明清的风格我不了解,就不做评断了,不过这里的风格明显偏于唐风,唐风又以柔见长,再者唐风盛武,所以也就有了诸多变化,一方面儒家文化在唐朝兴起,所以若是家主在朝为官,便是一个案堂,门与窗不能相对,隔帘屏风也是以梅兰竹菊为主,意为孤傲清洁,不染于尘,若是武官则是案堂对北,北为四象白虎,主兵凶杀,隔帘屏风也是以虎狼豹为主,再在那墙角摆个兵器架子,放上几支长枪短棍,刀枪剑戟,气势自成,要是附庸风雅的武人,再配上李白的侠客行,又有文人的洒脱,又不失心中壮志雄心,再说那普通人家……”
白晨侃侃而谈,却是把老人说的一愣一愣的,便是一旁的保镖也听的目瞪口呆。
眼前这孩子随口道来的内容,却彷如是他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一般。
“这桌子是沉香木,这么大的沉香木拿来当桌子,这是多想显摆自己家底浑厚啊,还有这桌上的古董估计值得不少钱,就是放在这里实在是太突兀了,简直就是暴敛天物,古董所归之地不外乎两个地方,放在博物馆里留给后人参详与回首先辈的机会,或者是让一个惜物之人与前人神交,这里的主人把此物摆放于此,先不说容易损毁,便是铁打的宝贝,染上了尘气,也就失去了灵性。”
白晨又看了眼屏风对面,居然还有一个琴案,上面摆着一竖古琴。
白晨走到琴案前,坐了下去:“这把琴是凤凰石吗?可惜如此好琴居然落寂于此。”
白晨轻轻的拨弄琴弦,琴音如清泉长流。
“这琴我要了。”
“啊?你要这琴?这可不行。这屋里的其他东西随你挑选,唯独这琴不行。”
“这屋中所有东西我都不要,唯独这琴我要定了。”
“爷爷……”便在此时,包厢外进来一个女子。长发飘迎,刘海齐眉,穿着一身旗袍,却是带着几分古典的娇柔,只是这女子一见白晨。眉头便是轻轻一挑:“我道是哪个狂徒在这口出狂言,原来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爷爷,这小子是哪里冒出头的?”
“青云,不得无礼。”老人眉头一皱。
这个叫做青云的女人脸上依旧傲气不拘,眉宇间透着几分骄横。
白晨轻笑着摇了摇头,坐卧在琴案前,歪着身子,一手撑着头一手抚琴:“这凤凰石是一把男人的琴,你一个女人。如何弹的出此琴的韵味神调?”
“我不行,难道你便行吗?”
“琴心人心我心,我自能配得上它。”
“你能?哼……这是十二弦,我估计你连弦调都找不到吧,学了几天的声乐就想驾驭十二弦,你的脑袋不是被石头砸了吧。”
“你还真说对了,有一天我被一块从天上掉下来的石头砸到,而后我便无师自通,琴技天下无双。”
“案台上的古谱你看的懂么?看的懂就弹上一段,只要你能弹的出一段。这琴我便双手奉上。”
“《百花辞》?我说过,这是男人的琴,弹不出这种绵延情调。”
“我看不是不能,是根本就不会。”
白晨轻轻抚过琴弦。这琴弦是以蛇筋拉成,不过从这琴弦来看,应该是刚换上的。
“琴是有心的,你弹这种柔声情调,这琴若是个人,估计早就自绝筋脉了。你多次以此琴试音,却是连连断弦,这可不是好兆头,人与琴相对为敌,终有一日,要不就是你遭遇意外,要不就是焚琴断弦,我要了这把凤凰石,也是为你好。”
白晨说的理所当然,青云的脸色却非常的冷峻。
“你小小年纪,言词便如此恶毒,爷爷,这小子是谁家的,我今天要代他家里人好好的教训他一番。”
白晨指头突然轻轻一勾琴弦,老人和青云,还有保镖不由得一愣。
这琴声似是有人在欢愉畅笑,似乎是一个垂暮老者,又像是一个天真幼童。
白晨便是这般卧坐琴案前,单手拨弄着琴弦,一支峥嵘曲音绵延挥洒而出。
一时间,整个包厢里,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音律所引动。
所有人都在这刹那间看到,一个染血老将,手执军旗立于万敌之前,脚下尸骨如山,手中长枪斑驳残痕,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雄壮。
琴声急如军令,锵锵琅琅,在场的三人都有一种寒毛竖起的感觉,心中畅欲难书。
老将如垂暮老狮子,便是举足难行,却带着余威震摄狼群。
狼群贼寇如潮动海啸涌来,却在老将一声喝令中骤然而止,天雷滚滚,云层低压,虎狼难进分毫,万千虎狼却无一人敢与之匹敌。
老将步履踉跄,却依旧不败不颓,长枪已断,便以将旗为兵。
冷箭突来,老将身形顿止,身如泰山不倒,敌寇莫敢近身。
这一刹那,所有人都感觉胸口一窒,说不出的积郁难言。
待到此时,援军终至,老将却已魂归天际。
一具残躯捍卫国土终瞑目……
静——
不止是这包厢中,整个青云楼都已经陷入了一片死寂。
还有青云楼外的行人,也已经被这琴声所震摄住,只要是被这琴声接触到的,无一不是难移半步,全都呆呆的听完琴声。
不知不觉之间,老人的眼角已经湿润:“这首曲子叫什么?”
白晨起身伸了伸懒腰:“《将军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