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如此。”胥文良用矜持的口吻说。
“那,我们……,我们可以拍几张照片吗?”王丰硕结结巴巴地请示道。
“完全可以。”胥文良应道。
王丰硕取出随身带的照相机,咔嚓咔嚓地拍下了这些图纸。图纸上有冯啸辰写的注释,未来只要做一下笔迹鉴定,就可以判断胥文良的话是否属实。一个人的笔迹是有特征的,而且不同年龄段的笔迹也会有差异。原经委的档案馆里能够找到冯啸辰当年写的报告、填的履历表之类,上面有他在1981年前后的笔迹,纪律部门做这种鉴定工作是非常专业的。
简建平此时也从惊愕中恢复过来了,他向胥文良问道:“胥老,您的意思是说,这些思想其实是冯总提供的,您和崔老师只是……呃,我是说……”
他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后面的话真有些不太中听。胥文良替他说了出来:“你说得没错,这些思想的原创者就是小冯,我和永峰不过是把他的思想加以完善了而已,贡献最大的并不是我们,而是小冯。但是,在发表文章的时候,小冯坚决不同意我们把他的名字写在前面,甚至不愿意把名字写在作者名单里。你可以去找找当年的文章,我们只在鸣谢的地方,写到了他的名字。唉,说起来,我们两个人都是占了小冯的便宜啊。”
“可这是为什么呢?”简建平有些想不通。学术机构里,署名从来都是要争破头的事情。为了某个想法到底是谁最早提出来的,几十年的老朋友都可以反目成仇。胥文良和崔永峰的那篇文章,引用率高得惊人,如果放在今天,凭这一篇文章就可以评上教授了。冯啸辰既然是这些思想的原创者,为什么拒绝署名呢?
“这就是冯总的高风亮节啊。”赵健感慨地说。简建平想不明白的事情,他是能够想明白的。这些年,冯啸辰甘当无名英雄的事情多得很,外人不知道,纪律部门是看在眼里的。许多在别人看来是极大荣誉的事,冯啸辰会随意地让给同事、同僚。几万、几十万的费用,冯啸辰也会毫不犹豫地让自己家族的企业掏出来,白白为国家做贡献。
一篇文章的署名权,对于简建平,或者胥文良、崔永峰他们,的确是非常重要的,但冯啸辰当年是经委的干部,并不准备走技术路线,所以在文章中署名没什么意义,还不如把署名权让给胥文良。当然,说没什么意义,也只是相对而言,有一个知名学者的头衔,对于机关干部也是很有用的,只是冯啸辰不屑于追求罢了。
赵健一直都知道冯啸辰是个大公无私的人,但他有一种想法,觉得冯啸辰现在如此,并不意味着在20多年前也是如此。毕竟,那时候冯啸辰只有20岁,世界观还未成型。可结合胥文良说的这段往事,赵健可以确定,冯啸辰从年轻时候开始就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胥文良卖了半天关子,就是为了引出赵健的这句话。听到赵健这样说,他用一种倚老卖老的姿态对众人说道:“你们觉得一套弯辊串联装置很了不起,但对于小冯来说,不过是一个小发明而已。我们那十五项专利,每一项的价值都在千万美元以上,我们用那十五套专利从三立和克林兹手里换来的技术,价值上亿美元。你们想想看,如果小冯是一个贪财的人,他会把这样的技术无偿贡献出来吗?”
“我明白了。”赵健拼命地点着头,“冯总的觉悟,真是值得我们仰望的,我们不能用对待常人的眼光来看待他。”
胥文良意犹未尽,继续说道:“还有,你们如果觉得他把弯辊串联装置这样的技术卖给外国人,会对国家造成损失,那我也可以告诉你们,你们错了。这项技术,在当年对咱们国家的轧机制造并没有什么作用,因为我们的技术水平还没有达到这个程度。后来,我们学习了三立和克林兹的技术,水平提高了,小冯专门找过我和永峰,给我们讲了几种新的弯棍串联技术,远比他卖给外国企业的技术要高明得多。也就是说,他其实是发明出了好几种技术,结果把最差的技术卖给了外国人,把最好的技术留下来了,分文不取,直接送给了秦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