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嚎啕大哭,仿佛要把五年的悲伤全都哭出来,她使劲钻到李世民怀里,再次道:“陛下,陛下啊,你可知道臣妾有多苦,这五年时间我过得有多苦?”
“朕知道,朕一切都知道!”
李世民双手使劲搂着她,忽然低头去亲吻妻子秀发,喃喃自语道:“五年时间,宛如一梦,幸好还有梦醒之时,否则真会伤透无数人的心。”
长孙抽抽噎噎,哭泣道:“这五年时间,连承乾和青雀都比你懂事,跃儿噩耗传来,许多人都在打算盘,李恪步步紧逼,不断争权夺利,他在朝堂上争夺派系和大臣,又在朝堂下争夺利益和功业。”
皇后说到这里气恼捶打丈夫一下,流泪又道:“李恪的势力越来越大,压得承乾和青雀都要低头。偏偏陛下你被人蒙蔽,竟然产生了想要易储的心思……”
“是啊,朕真是错的离谱!”李世民苦涩一声,目光悠悠看着夜空。
长孙幽幽吐气,轻声道:“好在承乾和青雀懂事,这一次竟然咬牙不断退让。其实他俩也知道抢了跃儿的财产能增强实力,但是两个孩子自始至终都没有伸手!”
李世民郑重点头,沉声道:“两个孩子确实不错,让朕看到了真正的亲情。我听说他们经常派人去田家庄问候,整整五年从未停歇,唉,相比李恪来讲,承乾和青雀更懂得尊重嫂嫂。承乾长大了,青雀也长大了。”
皇帝似乎很是感慨,面上带着浓浓欣慰,忽然低头用手捧起长孙的脸,柔声道:“今日跃儿在蜀王府大杀四方,朕曾问你是不是要跟着孩子走。观音婢,你当时的回答是发自内心么?”
“是!”
长孙眼角再次流下泪水,哽咽道:“陛下,臣妾伤心难受,不想再枯守皇宫,跃儿说他要去一个地方发展,我只想陪着孩子去过完晚年。”
说到这里似乎又不舍丈夫,抬头流泪道:“陛下,臣妾会经常给你写信,或者把我的手机给你留下来,咱们每一天都可以通话,让臣妾听到您的声音。”
少年夫妻老来伴,没有什么柔情蜜语的话,一切都很直白,然而却包含着浓浓的心。
李世民眼角明显也变得湿润,鼻子间陡然一阵酸楚。
但是皇帝不想在妻子面前哭泣,急急仰头装作去欣赏夜空。一阵凉风袭来,吹动两人衣角,李世民忽然喃喃一声,自语道:“承乾长大了,青雀也长大了……”
这话似乎带着一丝深意,然而长孙一时却没有留心。
皇帝拥簇着妻子站到皇宫城墙边缘,指着长安城朱雀大街的一个方向,悠悠道:“观音婢你看到没,那里是青雀的国士弘文馆,如今这个孩子潜心研究学问,编著的括地志堪称浩瀚诗篇。他聚集了一匹有才华又忠君的学士,已经成为大唐不可或缺的管理人才。”
长孙轻轻点头,脸上明显带着骄傲。
皇帝手指换个方向再次一指,这次指的却是皇后一侧的太子东宫,接着道:“那里是承乾的居所,直至深夜尚未熄灯,自从他第二次担任储君上朝监国,朕发现这个孩子真的很用功。惭愧啊,父亲不如子。”
这两番话同样还是带着深意,终于引起了长孙皇后的重视,她猛地抬头看向丈夫,神色古怪道:“陛下,您是想……?”
退位!
这两个长孙没敢说出来,咬了咬牙艰难咽了回去。
李世民哈哈一笑打断她,拥簇着妻子极目远眺,悠悠道:“观音婢,咱们做个游戏吧,你说今晚跃儿在大佛寺发飙,承乾和青雀这一刻在干什么?”
“承乾和青雀?”长孙喃喃一声,下意识眺望两个孩子的府邸。
此时太子东宫,依旧灯火通明,太子一系的官员大多恭敬坐在待客大殿里,大殿门口却静静站着三个人。
这三人一个是太子李承乾,一个是太子妃侯海棠,最后一个则是五岁模样的小男孩,男孩的小手被李承乾温柔攥着。
“父王,您让我看什么呢?”小男孩突然开口,有些好奇仰头看向李承乾。
这小家伙有些聪慧,两颗漆黑如墨的小眼珠不断滴溜溜乱转,忽然故意打了个哈欠,嫩气声声又道:“这都站了足足一个时辰啦,孩儿的小腿都有些酸。父王到底让我看什么呢?天上除了月亮只有星星……”
李承乾微笑一声,忽然弯下腰俯身碰触小男孩额头,温声道:“象儿问的很好,为父正要回答。我拉着你站在门口眺望,就是要你看一看咱们大唐的天。这片天空重量很大,一旦塌下来会害死万民,所以必须有人站出来去做撑天柱,如此才能顶住苍穹庇护万民。”
这话说的很是深邃,一般人恐怕是听不懂的,但是小男孩李象十分聪慧,竟然开口反问道:“父王说的是皇爷爷吗,皇爷爷就是撑天柱对不对?”
小家伙不等李承乾回答,接着脆声又道:“孩儿在宫里接受蒙学,每一位老夫子都是如此说,大家都说皇爷爷很伟大,他是大唐撑天柱对不对?”
李承乾伸手轻抚小家伙额头,温声笑道:“也对,也不对。咱们大唐的天空太沉,光靠你皇爷爷一个人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