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年么？”族长叹了口气，“我已经六十九岁了，我们冻土上的人没有能活过一百二十岁，最长寿的一位是活了一百一十八岁。</p>
为什么我们强大，却要屈居在贫瘠的冻土之上？</p>
你告诉我，凭什么？”</p>
他声音里藏着冷冽，暴戾和愤怒。</p>
李元擦了擦嘴上的油，又举起骨杯一饮而尽，然后抬头静静看着面前男人，握紧拳头道：“我真炎氏族一定会走出去的。”</p>
族长：.</p>
他忽地问：“你真的爱真炎雪？”</p>
李元道：“她是我的家人，而你们是我的族人。”</p>
“外面的人很狡诈，可是你并不让我讨厌。”族长道。</p>
李元道：“因为我们彼此需要，因为我们同属一族。”</p>
“同属一族.同属一族.”族长喃喃了两句，举杯，大笑道：“敬同属一族！”</p>
李元斟满酒杯，两人畅快痛饮。</p>
酒有些酸，且混杂着一股奶腥，并且很难醉人。</p>
“我们那儿有一种叫焚心花的植物，只要摘一片扔入酒中，便可令你我皆醉。”</p>
“真的？”</p>
“真的。”</p>
“那大长老可得带我尝尝啊，哈哈。”族长笑着，然后借着酒意又道，“你很特别.你的身上没有那些虚伪的气质.</p>
而且，你很强，强的可怕。你这般的强者应该不会狡诈。”</p>
李元摇头正色道：“我不喜欢狡诈之人。”</p>
族长道：“所以，你真的爱真炎雪？”</p>
两人沉默了下。</p>
族长道：“她并不是什么特殊的女人，只是个偶然逃出了氏族的无知少女</p>
她的父母死在一次雪暴狩猎中，她因此悲伤难受，又不想找男人，就偷偷跑了出去。</p>
可她才跑出去大半年，却已经和你这般的强者结了婚，然后还返回了氏族。”</p>
“大海捞针.你们大周有这个成语。</p>
哈哈，大海捞针却偏偏被她捞到了。”</p>
族长叹了口气，然后又补了句，“真炎元，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到底想做什么？和我交个底。</p>
哪怕你以后要带着真炎氏族去攻城掠地，我也不会阻止。</p>
因为，我们冻土上的人本就该活在阳光里，而不该继续留在这儿。</p>
你是要把我们当做工具来完成你的野心么？</p>
没关系，我们也有野心，你的目标和我们的并不冲突。”</p>
他眼巴巴地看着李元，期待着他的答案。</p>
两人对视着。</p>
李元沉默了下，用神圣的语气道了句：“如你所愿。”</p>
他大脑清楚的很。</p>
他虽然不想发动战争，也不想成为继“中原之乱”后“野蛮人入侵这个版本的大BOSS”。</p>
但是，他需要先用某种东西，将这些野蛮人拧在一起。</p>
而不是傻了吧唧地去和他们讲道理，告诉他们这不对那不对，这很危险那很危险，我不是这么想的而是那么想的。</p>
等他成功地拧在一起了，一切解释权不还是归他所有？</p>
果然，在他这么说了之后，族长眼中闪烁着熠熠的火焰，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样。</p>
李元道：“但我们如果想要走出去，需要先完成三件事。</p>
第一件，了解火是如何提升力量的，然后主动用它来提升，而不是被动的；</p>
第二件，了解不朽墓地，这片土地充满了神秘，我想仔细看看；</p>
第三件，统一冻土氏族，以免到了外面再爆发内乱。”</p>
族长点点头，道：“冻土氏族合有九族，我们拜火，也尊崇火，所以在过去，我们自称为九焱。</p>
只不过，这名字已经很久未用了，毕竟大家都只是在冻土上谋生而已。</p>
可你若想统一九焱，需要的绝不仅仅是力量，而是认同</p>
没有人会认可九焱之外的人统帅九焱，哪怕你再强，也不行。”</p>
“我统一？”</p>
“对，九焱人只服强者。</p>
你的强大，乃我平生仅见。</p>
只有你才能统一九焱。</p>
但是，你需要得到其余八大氏族认可。”</p>
“如何得到？”李元并不吝啬于虚心请教。</p>
族长看着他哈哈大笑，然后问了句：“你是怎么成为我们族人的？”</p>
李元苦笑道：“总不至于要八个吧？”</p>
族长微微垂眸，道了句：“狼母.你只要征服狼母一个女人就可以了。”</p>
李元好奇道：“狼母？”</p>
族长道：“历代狼母，身上都有着神奇的力量，她们可以轻易地驯服冰雪巨狼，令这些残暴的大家伙宛如温驯的绵羊。”</p>
说着，他轻轻抚着身子一侧的雪白巨狼，然后道：“所有氏族的巨狼，都是她驯服并且送来的。</p>
所有氏族，也都很尊重她</p>
只不过，没有人能够强迫狼母成为他的女人，也没有人能做到。</p>
只是我觉得你可以去试一试。</p>
毕竟，前代狼母也曾经爱过一个男人，并且为他生了孩子，只是.他们的孩子并没有成为新的狼母。”</p>
李元道：“过段时间，我愿意试试。”</p>
他知道这是最优解，虽然希望不大，可该尝试还是要尝试一下。</p>
万一，狼母瞎了眼真的喜欢上了他，那被九焱认可的事儿就完成了。</p>
“好，但狼母行踪不动，等她出现之后，我会告诉你。”族长道，“现在.你可以自由活动了。</p>
身为大长老，你是除我之外第二个可以调动氏族中年轻一代力量的人，无论是巡行，探索，狩猎，都可以.</p>
同时，你的食物也会有人直接供应，而不需要你付出辛苦才能去换取，更不需要你亲自去冻土上挖掘。</p>
但你所需要承担的义务，却是在敌人出现时，去面对他们中的最强者。”</p>
李元问：“这片冻土上，您是什么水平？”</p>
族长伸出手，甩了甩，道：“前五。”</p>
李元暗暗舒了口气，赞道：“厉害。”</p>
族长：.</p>
李元又问：“之前您说这片冻土正在发生什么，这才使得九焱不得不想办法搬离？”</p>
族长言简意赅道：“火在往不朽墓地的方向飘去，虽然很慢，但确实在飘。一旦飘了过去，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p>
李元瞳孔缩了缩。</p>
离开主帐后，真炎雪刚好在不远处将帐篷重新安好，她将最后一个铁钉钉下，在看到李元后便踮脚挥手。</p>
这里已经离火很近了，气温也宛如春天般。</p>
李元去到新安置的家，与真炎雪约好了“下次睡觉醒来，就去不朽墓地”。</p>
然后，他坐到火前。</p>
他先是在火七八米的位置，然后慢慢往前挪，同时感受着这火对他身体的影响。</p>
火很暖，令他的影血时刻处于活跃的状态。</p>
李元安静地看着火。</p>
这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p>
但他对眼前的火却完全不理解。</p>
这火，凭空而生，不需薪柴，散发着适合人体的温度，柔和而不霸道。</p>
‘但既然是火，便总有燃烧的东西。’</p>
李元盯着火焰。</p>
‘又是什么在令它向不朽墓地而去？’</p>
李元看了许久，没什么发现。</p>
红艳艳的火照的他全身暖烘烘的，可这外围又偏生是冰天雪地。</p>
和他一般坐在这篝火边的还有些族人，他们都肃穆地坐着，在攫取着火焰的力量，宛如原始时代的人们坐在大河旁边。</p>
火，是他们的生命源头。</p>
许久后，真炎雪从帐篷里跑了出来，她的衣裳也已经换成了兽皮短裙与裹胸。</p>
她跑到李元身边，雪白的大长腿微微屈起，坐靠着自家男人，一同盯着火发呆。</p>
“媳妇儿，我能像你们这样，拥有强健的体魄吗？”李元忽地问。</p>
真炎雪道：“除非是出生在火边的人，否则不行啦。”</p>
“出生在火边么？”李元喃喃着。</p>
真炎雪看他兴致不高，忽地想到了什么，道：“元哥，你知道吗？在我们这边的传说里，有个好玩的故事呢。</p>
传说太阳原本是落在我们这边的。</p>
可有一天，神灵厌弃了这片土地，所以驱赶着太阳去到了其他地方。</p>
而这里，就变成了冻土与永夜。”</p>
李元顺着她的话道：“那这些火，就是太阳残留下来的火星？”</p>
“也许吧没人知道。”真炎雪道，“我去外面的山上看过，但好奇怪.”</p>
李元闻言，骤然一惊。</p>
他想起来了。</p>
太阳明明就是往西落下的，这里凭什么没有光？</p>
在穿越前，若想解释为何一个世界有很多区域只有黑暗，那是可以的。</p>
这种现象叫做“潮汐锁定”，即因为重力梯度的缘故，自己所在的这个星球永远会以同一面对着太阳。</p>
可若是发生了“潮汐锁定”，那么外面的世界应该不会有黑夜。</p>
然而，外面的世界却一切正常。</p>
这就有问题了。</p>
有大问题。</p>
真炎雪自顾自地说着：“我看了，太阳就是往西落下，落在这片冻土的方向，可是”</p>
李元道：“永夜线有过晴天么？”</p>
真炎雪和李元啥都说，自然理解他独创的“永夜线”这个词。</p>
但她还是摇了摇头，道：“那里永远在下雪。”</p>
李元道：“或许我们要等春天去看看，阳光最后照到的地方究竟在哪儿。”</p>
两人聊了一会儿，都困了，转身返回，没几步就到了自家帐篷。</p>
这给了李元一种“自家就在景区旁”的感觉。</p>
帐篷里的床榻是以坚硬的冻岩构成的，两人以水沐浴后，在塌上一阵云雨，然后依偎一起睡了起来.</p>
两人不知睡了多久，待醒来后，纷纷下榻，抓着旁边的兽皮简单一围一穿，便是可以外出了。</p>
身为长老，食物自然不缺。</p>
很快，就有一个盛满烤肉的大石板放在了李元面前。</p>
石板一侧还用粗糙的石杯盛了些“泡着红色未知果子的水”。</p>
李元喝了一口，酸酸的，但很提神。</p>
两人吃完之后，便到了不远处的狼厩。</p>
真炎氏族一共六头冰雪巨狼，四头是轮流巡营，一头是族长独有，还有一头则是会被安排着处理其他事务。</p>
李元表明需要调用冰雪巨狼后，狼厩看守便将那狼牵了出来，将缰绳递给李元。</p>
狼高近乎两米，周身漂浮着“500~900”的数据。</p>
“大长老，这头巨狼已被驯服，任何我族之人都可骑乘。”狼厩看守道。</p>
李元道：“感谢狼母。”</p>
狼厩看守也仰天，恭敬道：“感谢狼母。”</p>
旋即，李元一拉真炎雪，让她坐到了自己身前。</p>
然后真炎雪握着缰绳，李元从后搂着她的腰。</p>
“走！”</p>
真炎雪娇叱一声。</p>
巨狼踱步，出了营地，然后化作一道旋风，往远而去。</p>
火会指引着真炎氏族的归途，而不朽墓地.同样会指引。</p>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周边漆黑一片，冰冷的风雪狂暴地抽打着两人的身子。</p>
远处，深邃的黑暗里，浮现出一点点幽蓝光泽，那是巨大的特殊的冰晶，好似巨人家园中的装饰，横七竖八地插在雪中，在李元的视线里勾勒出极其朦胧的狭长轮廓。</p>
而真炎雪双目却开始发红，宛如阳光里的红宝石.</p>
这令她可以清晰地看到远处的景象。</p>
“相公，我们到了。”</p>
“能再往里走吗？”</p>
“能我们甚至可以走入墓地，但我们绝不能停留多久。否则，我们就会被永远留在墓地里。”</p>
“你之前进去过吗？”</p>
“没没有”</p>
“往里走走看，将你看到的一切告诉我。”</p>
李元的视线已经极其模糊。</p>
这片土地之上并不存在阴气，只是纯粹的冷。</p>
而这样的冻土，正在隔绝他这种正常人的窥探。</p>
巨狼踱步，往前深入。</p>
真炎雪一边谨慎地看着四周，一边说着她看到的场景。</p>
“有很多冰晶，幽蓝的，很漂亮。”</p>
“还有冰晶拱门，好壮观.”</p>
李元默默听着。</p>
忽地，真炎雪沉默了下，道：“到墓地了。”</p>
李元张开眼，努力看着。</p>
然而，不知为何，到了这个地方.他已经近乎成瞎子了。</p>
“媳妇儿，你来掌控，一旦察觉到可能有危险，我们立刻退出。”</p>
“危险倒是不会有，这里是所有冻土上的人安葬的地方.我们需要从边上走，不能打扰到他们。”</p>
片刻后.</p>
真炎雪道：“许多人，他们躺在地上，身子都冻僵了。”</p>
“说细一点。”</p>
“他们穿着很单薄的衣裳，以免衣裳和血肉冻的连在一起。</p>
他们姿势各异，周身闪烁着幽蓝的冰晶，显得很美。”</p>
真炎雪描述着。</p>
而李元忽地有一丝恍惚。</p>
因为他莫名地想到了冰棺鬼。</p>
那冰棺鬼也是穿着单薄，然后一直在冰天雪地里寻找棺材，但找不到棺材，它就把能埋入它的地方变成了棺材。</p>
他眉头微微一皱。</p>
事情似乎没这么简单。</p>
若这里是产生恶鬼执念的地方，那就绝不是不朽墓地。</p>
所有人都被骗了么？</p>
还是说，不朽墓地在其他地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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