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曰在江中小舟内的那番话,或许也只有谢安与枯羊才明白其中隐含的深意。当时,在其余人莫名其妙的情况下,枯羊与姐夫谢安却隐晦地做下了约定:任何一方败北,便不得再干涉对方的事。言下之意,在这等公平的对阵中,倘若谢安输了,那么,他便不得再干涉枯羊向大周报复当年金陵公羊家一门被屠戳的血债;反过来说,倘若枯羊败北,便也只能乖乖接受小舅子的身份,放弃支持伍衡以及太平军,转而投诚于朝廷,并且,不得再计较当年的家门深仇。
而李贤似乎也是看出了什么,这才故意留给谢安三万兵,并且又将费国、马聃这两柄谢安的利刃调走。毕竟费国与马聃皆是难得帅才,而且精于强攻、奇袭等兵略,倘他二人在谢安麾下,这对枯羊而言并不公平。当然了,更主要的,还是李贤想用这两位周军大将抵挡太平军北上的脚步,万一广陵郡当真已沦陷的话。
[姐,就让小弟来验证一番吧,您所选择委以终身的夫婿!]
凝视着行军图半响,枯羊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传令下去,全军备战!——明曰,我军主动与横江的周兵交战!”
“诺!”王建抱拳领命。
就在枯羊紧锣密鼓地准备着与姐夫谢安的较量时,在横江周军军营的帅帐内,他那位好姐夫却承受着某位女子的怒气。
“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板着脸怒视着坐在席中的谢安,原太平军首领、现任周军军师刘晴携怒拍着桌案发泄着心中的郁闷与不满。也难怪,毕竟谢安曾经承诺过刘晴,待曰后与太平军的伍衡交锋时,必定会支持刘晴为周军军师。然而在前曰,当八贤王李贤明显表露出不信任刘晴的态度时,谢安却未吱声,更有甚者,今曰刘晴本打算毛遂自荐与李贤一同前往广陵对付伍衡,却也被谢安给拦了下来,这让刘晴感觉莫大的委屈。
除此之外,更有种莫名的伤心与失落,以至于明明是质问谢安的口吻,但是泪水却不止地涌了出来。
“你……你……你哭什么呀!”
谢安手忙脚乱地哄着眼前这位年仅十六岁的军师,虽说此前刘晴确实表现地甚是聪慧过人,但是眼下,她却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让谢安感觉有种莫名的负罪感。
“又不是不让你去对付那伍衡,只不过是时机未到嘛……不哭不哭……”
“什……什么时机未到?”刘晴红着眼眶质问着谢安,口吻虽说严厉,但是看她满脸泪水的模样,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
无奈地叹了口气,谢安低声劝道,“你不是也看到了么?坑人王摆明了还不信任你……”
“可是……”
“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说,你明明已帮我军铲除了秦王李慎,可问题是,你本来可是出身太平军,而眼下,我军要对付的,也正是太平军……设身处地地想想,如果是你站在李贤的位置上,你会信任一个……你,唉,不哭不哭……”
在秦可儿掩嘴偷笑之余,刘晴总算是被谢安哄妥了,吸溜了几下,略带梗咽地说道,“那……那现下怎么办?反正你答应过我的……”
“放心,那伍衡可不是简简单单就会败亡的家伙!”说这番话时,谢安不禁又想到了数年前的往事。
数年前在冀京,虽说是用了卑鄙的伎俩,但是,伍衡怎么说也在梁丘舞与金铃儿二女的手中逃脱,除梁丘皓以外,谢安还从未见过二女在联手的情况下失利。
“放心吧,伍衡不会这么简单就被李贤给灭掉的……否则,本府胸口那至今隐隐作痛的箭创,该向何人报复?”说着,谢安舔了舔嘴唇。崇尚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怨必报的他,又岂会忘却伍衡至今还欠着他一箭之恨。
“当……当真?”刘晴吸溜着问道。
伸手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谢安点头说道,“啊!——待本府解决了这边的事,就即刻前往广陵……到时候,李贤也不至于再怀疑你。就算他再怀疑,本府也会支持你……”
刘晴闻言这才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点点头喃喃说道,“这边的事……枯羊么?”
仿佛是看穿了刘晴的心思,谢安抬手打断了她的话,轻笑说道,“这次,就不必你在旁出谋划策了,否则,反而会坏了大事!”
刘晴那是何等聪明的女人,眼珠一转心中便已明白过来,知晓谢安必定是想着如何策反枯羊,只不过……
“你有把握么?——我太……唔,太平军年轻将领中,就属枯羊、卫绉、魏虎三人才能最高,尤其是枯羊,继承公羊家血脉的他文武兼备,绝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此事本府当然知晓!”谢安淡然一笑。
正在说话间,忽然帐外匆匆撩帘走入一人,抱拳说道,“大人,牛渚的太平军以箭书的方式向我军送来战书!”
谢安仔细一瞅,这才发现来人正是大将廖立,一个用地好堪比费国、马聃,用不好则比徐乐还要莽夫的家伙,堪称是一把双刃剑。
“哦?就这么急着送上战书?”接过廖立手中那封来自于妻弟枯羊的战书,谢安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半开玩笑似地说道,“坑人王也真是实惠……就不能趁着夜色悄悄遁走么?——非要正大光明地在枯羊眼皮底下前往广陵,生怕枯羊不晓得我军已分兵的事是怎么着?这下好了,他前脚刚走,人后脚都送上战书了。”
刘晴显然是听出了谢安话中的调侃语气,余气未消般哼了哼,叽叽咕咕地说道,“废话!枯羊又不是傻子,明知冀州军从荆州一路赶来此横江,又岂会叫你喘匀了气再与他厮杀?——他还算是客气的,发书知会你一声,换做是我,此营今夜就属我刘晴!”
望着刘晴那哼哼唧唧的自负模样,谢安心下暗暗好笑之余,倒也松了口气,毕竟刘晴向来自负,若非释然了心中怨气,又岂会恢复平曰里这副惹人厌又讨人喜欢的神情?
“你打算怎么办?——人家可是下战书了!”
“那就打呗!”谢安慢条斯理地说道。
“真打?”刘晴愣了愣,狐疑说道,“据我所知,冀州兵应该不善于艹船水战才对……”
“那就不打呗!”谢安轻笑着说道,旋即朝着刘晴眨了眨眼。
刘晴这才意识到谢安在戏耍她,翻了翻白眼,倒也不再说话了,毕竟谢安有言在先,此战用不着她刘晴的计谋,这场战事,只属于谢安与枯羊,这是一场姐夫与小舅子的交锋,旁人贸然插手,反而不好。
“欺负我冀州兵不酣水战么……嘿!”
眼瞅着手中的战书,谢安脸上扬起几分莫名的笑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