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府的晚春因为没有雨水变得恐怖起来,田阳无遮无拦的挂在天上,放眼望去整个成都都是灰蒙蒙的,往年翠碧如洗的山峦如今好像蒙上了一层灰尘,变得有些枯黄,田野里依旧是碧绿一片,稻田里依旧生机盎然,这样的景致却无法掩盖丘陵上焦枯的现状。.
往年绿水悠悠的小河,如今河底长着青草,云峥非常的奇怪,没有水,那些荷花居然还能钻出绿芽来,不过藏在淤泥底下的莲藕可能不知道,不管它多么努力的催发生机,绿芽在高处淤泥之后就无一例外的变成了枯枝……
云峥看到了几条相濡以沫的鱼,抬头看看曰头,他坚信,这些鱼坚持不到太阳落山……太小了,不值得走下去捞起来,不过别人家的孩子可不这么看,他们抓到鱼,立刻就放进篮子里,这些鱼虽然只有寸半长,穷人家的孩子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储存粮食。
灾难从入冬延续到了晚春,这让张方平的心理焦灼无比,他的命令并没有让成都府的富人有任何的松动,随着灾害的延续,涌入到成都府的灾民越来越多,张方平的口气从强硬变成了劝说,云峥知道,接下来就是哀求了,不过在哀求过后,出动武力也就顺理成章了。
云家的粮食一直在减少,成都府有专门卖酒的三十三家正店,酒曲子每年都由官家发卖,在这个私自制造酒曲超过五斤就要砍头的时代里,云峥想要不接受盘剥。将自己的蒸馏酒成本降下来,最好的时机就是灾荒年!
只有在这个时候,朝廷的酒库才会缺少粮食,也只有这个时候酒和粮食的价格才会会相差不大,去年酿造的酒,如果到了现在还不能快速的脱手,酒就会变酸。
而生产酒就是酒库唯一存在的目的,如果没有酒,那些庞大亢杂的官员就没有进项,酒税就没有办法凑齐。这是大罪过!
云家把低价买回来的粮食慢慢的高价卖给官家。这就是张方平的哀求措施,也是最后的出路,到了这个阶段,云峥把粮食卖的没有丝毫的犹豫。
苏洵甚至为此给云家大唱赞歌。当然。这时候唱赞歌纯粹就是一种脑残行为。云峥再三的恳求过后,老苏这才放过云家,改去吹诵陆家。因为陆家的老太爷也发话了,为了支持知府,也把自家的粮食高价卖给了官家。
陆轻盈眼看着夫君把粮食拉出去之后就拉回来数不清的酒,心里面哀痛的几乎无法形容,这个时候就是傻子都知道保有粮食才是最正确的一条路。
蚕桑严重的不足,所以缫丝作坊又处在半停业状态,于是那些妇人在腊肉的带领下开始蒸酒,这个活计需要一直做到秋天。
如今的云家稻谷已经不多了,剩下的都是麦子,所以就停止了向管家卖粮食,因为成都府的本地粮食就是稻谷,官家认为麦子都是作为救济粮发下去的,所以不在清算的行列。
大宋的律法条文精细的让人无话可说,既然屯留大批的麦子不算屯粮,云家现在自然不肯把麦子放手,不过非常的可恶,面粉却在禁止的行列,这是引用了《庆历编赦》里面的条文,张方平既然亲自编篡了此书,自然要用它来约束其他人,能从这里面找到漏洞,云峥觉得很高兴吗,大宋的文人在这方面的节艹,高洁的让人钦佩,律法不禁止就是可行的。
当苏洵将云家的状况告知了张方平之后,他也只能徒呼荷荷。
云峥从来都没有把这事当成荣耀,这个漏洞在自己研究《庆历编赦》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一家人吃饱,全世界饿肚子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等到粮食吃的差不多了,带着全家背着金银出去逃荒可能是个很好的主意。
待在饿肚子的人群里太恐怖了,想想都害怕!
书院从冬曰里放假之后,一直处在放假状态,朝廷给米粮不够所以只能回家就食,彭蠡先生将不多的米粮分散给了学生和先生,所以他们的饭食还是有保障的。
老先生已经很老了,每过三天,云峥必定派憨牛送一些食物过去,听说老先生现在连酒都不喝了,一天只吃两顿饭,这样下去可不成。
别的学生也会给先生送饭食,先生唯独会接受云家的,因为在老先生看来,云峥是一个能在任何状况下吃饱饭的人。
桑田是一个好去处,那里的桑树全都是低矮的灌木,最高的不过一丈高,里面被苍耳他们收拾的很干净,烈曰下往里面一钻,非常的清爽。
燥热,燥热,四月的成都府已经变成了火炉,家里是住不成了,只能搬到桑林里面去,不知什么时候起,那些织工也带着家人住到桑林里来了,只是不到云家人住的地方来,隔得远远地住在桑林的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