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能自由跑动的只有一些孩子,他们走到老军的身边长大了嘴巴,老军笑骂着把碗里的瘦肉填进这些张大的嘴巴里,然后在他们的屁股上抽一巴掌,这些孩子就继续跑到别的老军那里要肉吃。
包拯看到老军吃了几口饭之后,就从腰上解下一个不大的酒葫芦吱溜一声咂一口酒,好半天不喘气,等到酒气被吸收的差不多了才吐一口气,酒香四溢,看样子喝的是好酒。
苏洵见老包脸上的疑惑之色更重,就笑着要火头军给拿一壶酒,放在老包的面前说:“卑职如今是营里的最高长官,公务缠身不敢饮酒,明公请自便。”
老包拿过酒壶,打开闻了闻盯着苏洵说道:“这样的酒在开封最少值俩贯钱,你甲子营难道说已经富比王侯了吗?”
苏洵吃着自己的米饭,抬头见老包在诘问,放下筷子道:“这就是甲子营自己酿的一些土酒,没有什么好处,就是性子烈,好的拿去治疗伤患,次品就留在军营里当军卒的福利,如果明府觉得好喝,就多喝些。”
“最好的拿去疗伤?拿酒疗伤吗?”
“是啊,这是军品,现在我们造出来的酒精,不但要满足甲子营用,还要满足永胜军所用,这次刘通判去剿匪就从甲子营调走了三十一坛子酒精,导致环州边军的订单都无法满足。”
老包听着苏洵的话就像是在听神话,他很想发怒。但是又担心自己误会了甲子营,强忍怒火问道:“美酒治病医理何在?”
苏洵拱手道:“可以预防伤口化脓,不会让小伤口最后变成致命的伤,明公,您不必怀疑,这是经过检验的,甲子营赵公山一战损伤惨重,如果不是将主把这个秘方献出来,您今日看到戴孝的人会多出好几倍,环州知府相公亲自做过检验。所以环州每年都需要花高价从甲子营调集酒精。用来治疗伤患,自从有了酒精,边军的士卒伤亡率减少了至少六成。
甲子营酿酒这是府尊亲自批准的,或许就一些酒被送给了亲朋好友。但是却没有流入集市。甲子营不依靠酿酒赚钱。这种酒太耗费粮食,府尊命令不许多酿造,所以酿造酒精剩下的残酒就变成了军卒的福利。”
包拯阅人无数。一个人是否说谎想要逃过他的眼睛实在是太难了,他不但看出苏洵的表情很诚恳,还听出苏洵在哀求自己放过甲子营,他的感觉不会错的,苏洵确实在哀求自己。
他对苏洵的了解还是从文章里了解到的,这个人或许不是一个为官的好手,他绝对是一个铁骨铮铮的好汉子,被诗书熏陶多年,不会看得起蝇营狗苟的勾当。
“你不赞成云峥进京?”包拯就着壶嘴咂了一口酒眯缝着眼睛问苏洵。
“您就当可怜可怜这里吃饭的这些人,好不容易过几天人的日子,就不要把他们的希望夺走,云峥到了京师,整个人就会废掉,您不要以为云峥不会当官,他要是一门心思的钻研怎么当官,下官向您保证,不出十年他的官职绝对不会在您之下。
他来到甲子营是府尊硬塞进来的,甲子营之所以有今天,是他可怜这些衣食无着的人,随便出手两下给他们改变一下活法,改变一下命运,好让他们知道真正做人是个什么滋味。
这些话下官都不敢大声说,万一被他们听到了,他们说不定连杀您的心都有。人啊,只要尝试过好日子,要他们重新变成原来的样子,他们宁愿去死。”
包拯沉默无言,环首望望安逸祥和的饭堂,把一块肉塞进嘴里,快速的吃完自己的饭,学着别人的样子将餐盘放到案几上,将碗筷分门别类的放好,一些包着头发的妇人就端走了碗筷放到门外的清泉里洗碗,最后泡在滚开的水里过一遍,这才摆到架子上晾干。
包拯是看完这个流程才走的,既然在体验甲子营的生活就要体验全套。
午间的军营静悄悄的,大部分人都在睡午觉,只有几个睡不着的老军坐在榕树下修理破损的军械,一群白鹇落在校军场上悠闲地漫步,一阵风吹过来,那面血红的云字大旗正在呼拉拉的翻卷,坐在窗前翻看账簿的包拯此时完全没了查账的心思,因为这种奇怪的记账法子他根本就看不懂……
一个人改变了一个军营,这是包拯最直观的认知,现在这个军营,与其说是一个军营,不如说是一个中等的财团势力,账目包拯看不懂,但是结余那一栏写着两万三千贯,只此一项就如同一个炸雷在耳边响起,让包拯头晕目眩,自己今日交给苏洵的五千贯还没有入账……
“甲子营的每一文钱都是干干净净的,有一些上面或许带着血,不过这些血都是贼人的,对军人来说这是缴获,是荣耀,没有什么好忌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