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越拍,反倒越觉着自己太嫩,太肤浅,同时也愈加对这个行当充满敬意。很多时候,你以为推开了一扇重门可以登堂入室,其实,你不过刚刚入了槛。
上午的戏很顺利,一条过,下午才是真正的重头戏:蓝宇照常去上班,却因意外事故导致身亡。捍东听到了消息,便急忙赶到了太平间。
褚青都有点紧张了,因为他第一次拍哭戏,生怕把握不好情绪,吃完午饭就独自坐着,闭目酝酿。旁人知道情况,尽量轻手轻脚的,免得打扰到。
“同志们辛苦了!今儿天真冷,我给你们带了热咖啡,全体都有份!”一个硬硬的女人嗓子忽然响起,特别大声。
他皱皱眉,睁开眼,正瞅见谢那朝这边走过来。
“青哥,给你这个,暖和暖和。”她稍稍殷勤道。
“谢谢。”他小心的接过纸杯,问道:“来探班啊?”
“是啊,下午没什么事。”
“嗯,咱们拍完这条也收工了。”
俩人半生不熟的,没啥可讲,客气几句便罢了,谢那继续去招呼其他人。
许是热咖啡增幅了buff,伙伴们的工作效率莫名提高了不少。这场戏说是在医院,实际就是把公园的厕所布置成太平间的样子。剧组划弄了好些带大抽屉的柜子,齐齐的一溜,惨白惨白的,瞧着还真挺阴森。
关金鹏查看了进度,又瞅瞅钟点,再有俩小时天就蒙蒙黑,得拍了。正要喊褚青,却冷不丁被刘晔叫到旁边,低低嘀咕了一会。
“你确定?”他问道。
“确定,这样效果会好点。”
“行!”
阿关也不磨叽,挥手喊道:“各人员就位,各人员就位!刘晔,进去准备,青仔,你先在外面。”
“好!”褚青没多想,点头应允。
约莫五分钟后,正式开拍。
“action!”
厕所的空间非常小,道具又多,更显得拥挤。左边是条长桌,摆着些医疗器材,右边就是那排山寨的停尸柜。
正中,则安着张病床,蒙着薄薄的白被单,头尾稍高,凸显出一具身体的形状。褚青慢慢靠近,副导演扮作的医生把被单掀开,露出刘晔的头部。
老实讲,这完全是褚青的独角戏,没有他什么事儿。他只需贡献两秒钟的脸,便可以穿上军大衣,跟工作人员聚着堆喝热咖啡。但他想配合哥哥,想给予对方强烈的刺激,主动要求脱光了衣服,直挺挺的躺在哪儿。
零下二十多度啊!
刘晔还没躺多久,已经冻得脸色刷刷的泛青,嘴唇都紫了。
褚青看了一眼,就那么一眼……之前酝酿的情绪全部报废,最真实的那种冲动和感受,自心里汹涌迸发。
演员,是挺单纯的职业。它只需要相信,相信情景,相信故事,相信对手,相信本身,自然能演出好戏。
褚青现在,就信了。
他信自己是捍东,他信蓝宇死了,更重要的,他信自己爱着蓝宇。
尤其刚经过上午的那场戏,俩人在雪地里唱歌,满满的幸福,结果转眼间,人就死了。如此强烈的反差,让他顿时碎烂掉。
镜头紧盯着他的脸,给了个大大的特写:
褚青根本不受控制的,近乎本能的开始哭。唇角微微张着,像是从嘴里,从喉咙,从气管,从肺部,从心脏……再往下,再往深处,直通到灵魂底端的地方,发出丝丝低哑的啜泣。
随后,那低哑渐渐放大了些,一丝丝也变成了一涟涟。
褚青不自觉的往后退,两步,三步,咣地撞到了停尸柜。却压根站不稳,高瘦的身子顺着劲就滑了下去,全无力气,勉强蹲着。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哭出了声。
监视器后面,关金鹏紧紧捂着嘴,早已泪流满面。他见过无数演员在镜头前痛哭,唯独这次,扎扎实实触碰到了内心。
不仅是他,包括现场的那些人,摄影师张建也在哭,边抹眼泪,边稳固着机器。
布景张淑平,助理关小惠,灯光李德富……还有收音,剧务,场记,每个人都泪眼睁睁的看着褚青。
甚至在外面,扒着窗户围观的谢那,更是扭曲着面部,泪珠子断了线似的刷刷往下淌。
不知多久,没有人喊咔,刘晔就一直躺着,褚青就一直哭着,最后酸软了腿,泄了精神,蜷坐在地上。
“这些年,北*京还是老样子,不停的拆啊建啊。每次经过你出事的地方,我都会停下,不过心里倒是很平静。因为总觉得,你根本就没有走……”(未完待续……)
百度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