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问这次大同守军大破来犯蒙人军队谁是最大的受益者,绝大多数的大明官民都会回答是当地边军,又或是陆缜(倘若他没有被调入兵部职方司的话),毕竟他们从这一场里得了不少的好处,不但有朝廷的封赏,更在天下间扬了名。
但事实上,却有另一群人获得了比大同边军更多的好处,而且他们还没有付出任何的代价。那就是同样身处北边草原,早已成为鞑靼部落死敌的瓦剌部!
随着时间推移,在也先的英明领导下,瓦剌各部的实力得到了稳步的提升,虽然无法达到当初成吉思汗时横扫草原的势头,却也几乎没有什么敌人能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了。
而唯一的阻碍,只在瓦剌人的世仇,也是草原上诸部都承认其领袖地位的鞑靼部落。因为他们是成吉思汗的子孙,流着黄金家族的血液,这让瓦剌军队在遇到他们时,总会有些束手束脚。
虽然在前几年里,也先已通过手段将鞑靼人的大汗脱脱不花给控制在了自己手上,但草原毕竟不同于中原,是无法真正做到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所以他必须继续征战,用尽手段来和实力只比瓦剌部要弱上一些的鞑靼各部周旋,却无法倾尽全力去将这强敌彻底扫灭。
这倒不是因为也先自身的实力无法做到,而是因为他担心真个这么做,会让自己也有所损伤,最终说不定就便宜了南边的大明朝。虽然大明这些年来一直都没有北进之心,但几十年前永乐帝的雄姿在草原中人心目中种下了极深的阴影,恐怕在没有取得一场决定性的大胜之前,他们是无法忽视明国威胁的。
于是,这两年里瓦剌对鞑靼各部的策略就从鲸吞变作了蚕食,想通过长期的消耗,来把鞑靼诸部彻底消化掉。
可没想到,好运这次却突然降临到了也先的头上。几支受到瓦剌不断排挤与威胁的鞑靼部落居然在上一个冬天突然就铤而走险,挥兵攻向了明国的边城大同,而且还在那里吃了大败仗,损兵折将!
当埋设在雅特部的瓦剌细作将这一消息传回去时,也先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了。随后,他便果断下令,打着讨伐叛逆的旗号就直接出兵杀向了元气大伤的雅特数部——虽然草原诸部一直都是大明的强敌,但其实他们还是算作大明臣属,所以雅特部侵入中原的作法确实和叛逆没有任何的区别。
一方是刚在大明境内碰得头破血流,损兵折将,士气低落的几个鞑靼部落,而另一方则是养精蓄锐多年,上下一心,志在必得的瓦剌精锐,而且还有也先的全盘布置,这一场战斗还没开始,就已注定了它的结果。
不过一个来月工夫,雅特数部就先后为瓦剌人所灭,他们的族人,牛羊,以及其他的财富,也随之全部充入了瓦剌部中,成为了对方不段强大的养料。
而更关键的是,随着这几个部落的消亡,鞑靼部的势力更是锐减,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形势变得越发不利,甚至有一些自知不是对手的鞑靼部落还借机彻底倒向了瓦剌,两部间的差距已彻底拉开。似乎只要也先一声令下,大兵起处,征服统一草原,成为新一代成吉思汗的梦想就能实现了。
而当这一草原上的变故被大明的细作传回京城时,满朝官员都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虽然如今的大明朝自认为已入鼎盛之期,远不是那偏安一隅,朝不保夕的南宋小朝廷可比,可面对北方的这个不断强大起来的外敌,众人还是心存忌惮。真担心他们会像几百年前的那些祖先一样,再次挥兵对中原发起攻击,到时自然就是一片生灵涂炭。
这一论调在朝中盛行时,陆缜那份刚被明发的奏疏里所提到的第三点也就更加被人所重视了。
因为在陆缜的奏疏里,也提到了要提防瓦剌的不断强大,说不定在他们积蓄了足够强大的实力后,便会觊觎富饶的中原天下,犯我大明边地。
面对这一推断,陆缜也给出了自己的应对之策,那就是以守为上,只要坚守边镇,不给蒙人已可趁之机,则对方的威胁便可减到最小。
同时,他还提出了以商战代替兵战的策略。通过开设榷场,用草原上所稀缺的一些物品,比如茶叶丝绸,精美的瓷器等等物品来和蒙人进行交易,从他们手中换取毛皮和牛羊马匹,自然就能通过潜移默化的方式来消耗蒙人的实力,削减其骑兵对中原的威胁。
他奏疏里所提到的第一点应对之策,自然是针对明年即将出现的那场主动出击而论。倘若能早早就在天子心里埋下念头,让他觉着守比攻更有利于大明对敌,或许等到那时,当王振再次怂恿他御驾亲征,出兵北伐时,朱祁镇就会有所犹豫,甚至改变初衷了。
至于第二个对策,却是陆缜当初多年在一些历史论坛里泡着所得出的结论了。
蒙人为什么总是要进犯我大明?还不就是因为大明富饶而草原清苦?即便大明确实曾开设了不少的榷场,但所提供的货物也不是太多,而且价格极高,远不能满足草原上牧民们的需求。
所以要想对付他们,还不如顺着他们的意思来,将他们所需要的东西已低一些的价格换给他们。同时,再把一些如今年代的奢侈品也用同样的方式出售给他们各部落的族长酋首,让他们彻底堕入到大明的温柔陷阱中,心甘情愿地拿族中最要紧的牲畜来换取丝绸等好东西。